江雪看他说得感慨，随口道：“要不给你打瓶酒？”
一句话，直接戳中李健的软肋。
他被气笑了，又恼又委屈地看她。
江雪最见不得大男人为这点事儿唉声叹气，有困难解决就是了。
“你们现在还只往安城县的供应点送菜？”
“差不多，除了供应点还有些单位和工厂食堂，可现在市场开放了，供应点的菜根本卖不动，好几个点都撤了。”
要不是有些单位食堂需要发票报销，恐怕都不会来蔬菜站买菜。
“市场开放后，你们就没考虑过蔬菜的区域性？”
李健微微一怔。
他当然知道蔬菜有区域性，比如白菜只在北方常见，南方人却不爱吃。
市场经济时代，把北方白菜卖到南方根本不划算。
一颗十多斤的白菜，一家人吃不完，最后连运费都赚不回来。
但他感觉江雪想说的不是这个。
“你接着说。”
江雪的思路很直接：农民刚分地没多久，很多人种地没个系统规划。
生产队时期，上面让种啥就种啥，自己不动脑子。
现在单干了，还是看别人种啥自己就种啥，看别人赚钱就跟风。
就像上半年豆角卖得好，下半年烂地里都没人要。
这种情况放在小范围看是滞销，可要是突破一个个小范围，市场不就平衡了？
安城县的豆角便宜得卖不掉，可邻县大成县呢？
永清县呢？再远点，去地级市、人口更多的省城看看呢？
这么多年，蔬菜站都是等人家来送菜、来拉菜。
要是变被动为主动，是不是就能抢占市场？
李健恍然大悟，饭都顾不上吃了：“你这主意太可行了，我怎么没想到？”
看他两眼发亮的模样，江雪心里清楚，这事儿本就不难，只是这个年代的人没转过弯。
有时候觉得迈不出步子，不是环境限制，而是陈旧的思维成了前进的枷锁，把人困成 “囚徒”，自己出不来，这就是 “囚徒思维”。
人一旦思维僵化，就会变得愚昧。
当然，江雪的建议更多基于前世所见。
那时候不管蔬菜还是水果，南北流通十分方便，真正做到了各取所需。
想到流通，她难免又想起陈颈生那帮为国家基建添砖加瓦的人。
“你真是帮了大忙了，你都不知道站上最近为这事儿有多头疼。”
李健有点激动，他已经能想象，要是把这些想法整理成方案报上去，会有怎样的改变。
杨站长是个雷厉风行的人，肯定能看出方案的可行性和前景。
“先吃饭，面要坨了。”江雪提醒。
李健摇头笑了：“妹子，听你说话比读十年书都管用，我都不知道怎么谢你。”
江雪抬头：“李哥，你真想谢我？”
李健的笑突然僵住，慢慢抬头，只见江雪冲他笑得灿烂，让他心里猛地一跳。
回蔬菜站的路上，李健瞥了眼旁边推车的女人。
没好气道：“我都答应给你做担保了，怎么还跟着？”
他早该想到，江雪绝对不是省油的灯，看着天真无害，实则不知道挖了多少坑等你跳。
稍不留神，就会掉进她的圈套。
三千块的银行担保，他不吃不喝也要攒七八年。
江雪根本不在意他的态度：“我正好还要去趟蔬菜站，给王哥送点熟菜，当初还是李哥你牵线，让我认识了王哥，我这人，最知道感恩了。”
李健撇撇嘴，冷哼一声：“感不感恩我不知道，嘴倒是挺能说，爱咋咋地，我得回去歇会儿。”
他得赶紧回去琢磨拓宽销路的事儿，把方案整理出来，不然这担保人就白当了。
“行，李哥你忙你的，别管我，对了，这袋熟菜帮我带给胡科长啊，我说了要知恩图报的。”
“你有完没完？”
李健夺过熟菜袋子，连个眼神都不想给她。
江雪冲他的背影挥挥手：“李哥，等你好消息啊！”
李健头也不回地摆了摆手，满脸嫌弃。
等人走后，江雪去了蔬菜站的仓库，王成正在那儿干活。
一到地方，她很快找到王成，把熟菜递过去，又把跟李健说过的那套说辞搬了出来。
王成这人不精明，经李健介绍后，一直以为江雪和李健是近亲，因此毫无疑心地收下了熟菜。
“李健有你这样的妹妹真是福气，你们家包子好吃，凉菜也一绝，家里用一样的食材，就是做不出这味儿！”
“这有啥难的，王哥你有笔吗？我写给你，让嫂子照我写的试试，味道差不离。”
江雪大方回应。
王成乐了：“太好了，你等着，我给你拿笔。”
他们在蔬菜站工作，最不缺的就是菜，可偏偏做不出好吃的菜，着实让人憋屈。
江雪在外面等他，旁边是堆着破手推车的储物棚，最近好像又多了几辆。
王成手脚利落，很快拿了纸笔过来。
听见脚步声，江雪自然收回视线，笑着接过纸笔。
开始写下凉菜需要的调料，和一些注意事项。
其实没什么技术含量，自家做的凉菜难吃，通常是调料没放够。
“哟，凉菜里还放糖？还有这个，我们家做饭从来没放过味精。”
“这些是提鲜的，少放一点，让嫂子按这个法子试试，有啥不明白的随时问我。”
“或者让她来店里尝尝也行，做饭这事儿有时候就这样，总觉得差口气，多试几次就摸出门道了。”
王成爽快应下，他性格直爽，喜欢江雪的干脆劲儿。
见江雪之前盯着储物棚里的手推车看，他忍不住问：“妹子，你还需要手推车？”
“不用。”江雪笑道：“就是看这么多手推车堆在这儿怪可惜的，现在市面上买自行车多难啊。”
“我家男人和他哥就一辆自行车，要不是王哥你卖给我一辆手推车。”
“我跑前跑后办事儿可费劲了，没你这样的关系，普通人只能厚着脸皮跟邻居借。”
王成闻言，补充道：“谁说不是呢，这些都是公物，没人敢乱动。”
“每辆车都有登记，就算烂在这儿，账也不能乱。”
“要我说，早该处理掉了，蔬菜站今年都没盈利，卖点资产换点钱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