烧完了？
再也没有她了？
韩清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听见了虎子的话。
但每个字都像隔着一层厚厚的冰，传到耳朵里，只剩下模糊不清的嗡鸣。
他不理解。
什么叫烧完了？
皇境强者，不是已经站在这个世界的金字塔尖了吗？
怎么会……烧完？
“什么意思？”
韩清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在摩擦喉咙，他转向那只懒洋洋的熊猫，眼中只剩下茫然和一种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恐惧。
“什么叫……没有她了？”
虎子又从旁边摸出一根水灵灵的竹笋，“咔嚓”咬了一大口，汁水溅得到处都是。
它一边咀嚼，一边含糊不清地解释，那语气平淡得像是在点评这根笋子够不够甜。
“意思嘛，很简单。”
虎子把啃完的笋壳随手一丢，懒洋洋的翻了个身，用屁股对着韩清。
“就是她打肿脸充胖子，在用不属于自己的力量。”
“啧啧，那小女娃天赋是不错，可惜啊，离真正的帝境还差一口气，现在嘛，最多算个准帝。”
它似乎在回味刚才的笋香，停顿了片刻，才慢悠悠的补充。
“可你看她现在多威风？那力量，可是实打实的帝境水平，你猜猜，这多出来的力量，是哪来的？”
虎子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的牙，用爪子指了指韩清的心口，又指了指自己的命。
“借的。”
“跟她自己的命借的。”
“她在烧自己的老底，烧她的皇道本源，懂不懂？就是拿自己的命，在往前冲。”
虎子咽下嘴里的竹笋，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瘫着。
“这股力量，是那股滔天的复仇意志在撑着她。”
“等什么时候……她报完仇了，那股意志一散……”
虎子用熊掌掏了掏耳朵，说出了最残忍的结论。
“她就死了。”
“神仙难救的那种死。”
轰！
最后几个字，没有声音，却在韩清的精神世界里引爆了一颗核弹。
他脸上的血色，在一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化作一片死白。
死了。
神仙难救。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身体剧烈的晃动，几乎站立不稳。
他想起了那头刺目的银发。
想起了那滴灼心的血泪。
原来，那不是疯魔。
那是……在用生命做最后的燃烧！
韩清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手掌抓住，然后猛然收紧，榨干了最后一丝空气。
他不能接受！
他什么都可以接受，唯独这个不行！
“救她！”
韩清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野兽，疯了一样扑到虎子面前。
他双手死死抓住它厚实的皮毛，眼球里爬满了血丝，声音已经完全扭曲变形。
“救她！”
“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你连皇者都能随便抹掉，救她肯定也行！”
他语无伦次，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求你！我求你救救她！”
他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恐惧而嘶哑、颤抖，带着哭腔。
虎子被他摇晃得有些不耐烦，熊掌随意一甩。
一股根本无法抗拒的巧劲便将韩清推开。
“不救。”
两个字，干脆利落，不带一丝一毫的犹豫，像两根冰锥扎进韩清的心里。
韩清重重摔在地上，却感觉不到疼痛，他立刻手脚并用地爬了起来，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为什么？！”
他嘶吼着。
“你不是能抹除皇者吗？救她对你来说，不是很简单的事情吗？为什么不救？！”
虎子翻了个白眼，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
“简单？你以为救一个燃烧本源的准帝是请客吃饭？”
“再说了，我凭什么救她？”
虎子理直气壮地挺了挺圆滚滚的胸膛。
“上次在崖上，她还想揍我呢！”
“那眼神，凶得跟要吃猫一样，还用气势压我！”
“虽然她打不过我吧，但这态度很有问题！”
“我，秦岭小霸王，可是很记仇的！”
说完，它得意洋洋的哼了一声，抱着竹笋，滚到竹林角落，继续躺着啃，一副“别来沾边，否则后果自负”的无赖架势。
韩清彻底呆住了。
他看着那只耍无赖的熊猫，一股名为绝望的寒流，从头顶浇下，瞬间冻结了他全身的血液和骨髓。
唯一的希望，断了。
他的身体，像是被抽走了所有骨头，缓缓转过身，再次看向那面光幕。
画面中。
那道银色的身影，依旧在走。
孤独。
决绝。
每一步，都踏在韩清的心尖上，让他痛得无法呼吸。
他的脑子乱成一团浆糊。
无数画面不受控制地涌了进来，像是无数把尖刀，反复切割他的灵魂。
光幕里，她一头银发，拖着两具残破的尸体，走得孤独而决绝。
记忆中，她从天而降，清冷如月，眼神里却带着一丝对新玩具的好奇。
“小家伙。”
她捏着他的脸，逼着他叫“姐姐”。
“等忙完了，姐姐就带你回家。”
她把一枚源晶塞进他手里时，嘴上说着“别死了给我丢人”，眼神却满是藏不住的温柔。
画面和声音交织在一起，最后都定格在那张死寂的脸上，那滴滑落的血泪。
他一直躲在她身后，心安理得。
他一直以为，那座为他遮风挡雨的山，永远都不会倒。
可现在，他亲手把那座山，推向了万丈悬崖。
“噗。”
韩清喉头一甜，一口鲜血毫无征兆的喷了出来。
不是因为伤。
而是因为心痛。
原来，喜欢一个人，真的会心痛。
痛到，他宁愿现在就去死。
她会在他受伤时，用最温柔的源力为他疗伤，嘴上却说着最嫌弃的话。
她会为了他，不惜与整个世界为敌。
她给了他一个家。
给了他从未有过的，被人在乎，被人保护的感觉。
他一直以为，那座高山会永远矗立在他的身后，为他遮风挡雨。
可现在，他才知道。
那座山，快要塌了。
而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就是他自己。
过往的一幕幕，此刻都化作最锋利的刀，一刀一刀，凌迟着他的心脏。
他一直都在被她保护着。
他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她的宠溺与庇护。
却从未想过，有一天，她也会需要自己。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会心痛的。
痛到……连呼吸都觉得奢侈。
韩清身体晃了晃，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他转过身，死死盯着那只还在耍无赖的熊猫，一股从未有过的无力感，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
打，打不过。
说，说不通。
他唯一的希望，就是这只记仇又懒惰的熊猫。
他想到了自己藏起来的底牌，想到了那些逃命的手段。
可在这只深不可测的熊猫和帝境的力量面前，那些都成了最可悲的笑话。
所有的算计，所有的后路，在绝对的力量和残酷的现实面前，都毫无意义。
韩清的目光，再次回到光幕上。
那道银色的身影，是他此生唯一的温暖，是他活下去的唯一意义。
他眼中的骄傲、懒散、挣扎，在这一刻，被一种名为“绝望”的东西，彻底碾碎，化为齑粉。
他还有什么？
他只剩下这副身体，这点可笑的尊严。
男儿膝下有黄金？
去他妈的黄金！
如果跪下能换回她的命，他愿意把这身骨头，一寸一寸，跪断在这里！
韩清深吸一口气，像是用尽了此生所有的力气。
然后，他面向那只悠哉的熊猫，双膝一软，直直的跪了下去。
“虎哥……”
他的声音，沙哑到几乎听不见，带着他此生从未有过的卑微和恳求。
“求你……”
“送我过去。”
“帮我……救救我的……院长姐姐……”
就在他的膝盖，即将触碰到冰冷地面的前一刹那。
一只毛茸茸的，带着竹子清香的熊掌，突然出现。
它稳稳地托住了他的膝盖，让他再也无法跪下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