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尧学刚收回通讯器，手腕上的战术终端就亮了红光。警报没响，但信号频谱图在疯狂跳动，像是有人拿针在戳神经。
“东区绿化带，三个人被困。”他转身就走，声音压得很低，“不是物理束缚，是语言类陷阱。”
周野一个箭步跟上来：“啥意思？说错话就中招？”
陈雨桐从实验室门口冲出来，手里攥着半张撕下来的打印纸，“他们发来的最后一段语音是，不能说真话，然后信号断了。这套路……冲我们文科来的。”
苏如烟已经快走到前头去了，怀里抱着一本皮面旧书，边走边翻页：“逻辑闭环陷阱，限制陈述真实性。一旦开口，默认按‘说真话’处理，系统判定违规就会激活束缚。”
“所以越解释越惨？”王昊想跟过来，被赵宇一把拽住。
“你俩留守。”甄尧学头也不回，“别乱跑，连消息都别发，现在每一条文字都有可能被诱导成触发条件。”
一行人穿过实验楼后巷，老远就看见东侧草坪上浮着一圈淡蓝色的纹路，像电路板似的蔓延开去。三个穿着联盟制服的人站在圈里，手脚都被半透明的光绳缠着，嘴张了又合，却发不出完整句子。
“我说……我是……”其中一人刚开口，光绳猛地收紧，整个人踉跄了一下。
“别说话！”陈雨桐喊出声的瞬间意识到不对，赶紧闭嘴。
苏如烟蹲下身，手指划过地面符文：“这是变种认知阵列，核心逻辑是，只能说假话。常规破法是找漏洞，但它做了动态校验，哪怕你说‘天是蓝的’这种常识，只要系统认定你在陈述事实，立刻锁死。”
“那就说个没法判断真假的？”周野挠头。
“不行。”甄尧学盯着符文流转的方向，“这种陷阱会预设语义解析模型，模糊表达会被当成规避行为，反而加重束缚。”
陈雨桐冷笑一声：“挺会玩啊。以为封住我们的嘴，就能打掉联盟的脊梁？”
她突然抬头看向苏如烟：“你会背苏格拉底那句经典悖论吧？”
苏如烟点头，翻开手中古籍，指尖停在某段泛黄的文字上。
“等等。”甄尧学皱眉，“那句话本身有歧义风险，万一触发多重判定呢？”
“没别的选择了。”苏如烟深吸一口气，站起身，直视被困三人，“准备好，我说完之后你们立刻往外撤，别回头，也别应声。”
她举起书本，声音清晰而平稳：
“我现在说的是假话。”
空气嗡地一震。
那圈蓝光猛地闪烁起来，符文顺序开始错乱，像是程序撞上了死循环。光绳抖了几下，从中间裂开细缝，随即哗啦一声全数崩解。
三人跌出圈子，趴在地上喘气。
“活了……”其中一个抹了把脸，“刚才感觉像被人用胶水封了喉咙。”
“走，先离远点。”甄尧学伸手把人拉起来，顺手往周围扫了一圈，“这玩意儿不会单独出现，肯定还有监控节点。”
周野活动了下手腕：“我来。”
他闭眼两秒，再睁眼时瞳孔微微收缩。下一刻，他朝着二十米外一棵梧桐树方向猛冲过去，在树根凸起处一脚踩下。
咔。
一块指甲盖大小的黑色装置被踩得粉碎。
“信号源断了。”甄尧学调出终端频谱，“最后上传的数据包在三秒前终止，对方应该收到了陷阱失效的通知。”
陈雨桐走到那片残符前，抬脚狠狠碾了几下：“故意选在咱们眼皮底下动手，就是想试试文科异能到底有没有战斗力。现在知道了吧？我们不光能写诗，还能把你们的逻辑干到死机。”
“别大意。”苏如烟收起书本，额角渗着汗，“刚才那一句能奏效，是因为苏格拉底原话自带语义矛盾。但如果下次他们升级规则，比如改成你不能使用悖论语句，我们就得另想办法。”
“所以得提前准备。”甄尧学掏出一块晶片贴在附近路灯杆上，“我让赵宇赶工做反干扰模块，这两天配发下去。以后出门两个人一组，谁要是突然开始说绕口令或者卡词，立马捂他嘴。”
“还得建个数据库。”苏如烟翻开随身笔记，“收集历史上有名的逻辑悖论、语义陷阱和哲学难题，做成应对手册。下次再碰上这类阵法，直接调用模板反击。”
“名字我都想好了。”陈雨桐叉腰站着，“叫《文科反杀指南》。第一章就写今天这事，当敌人逼你撒谎时，请用一句真话击穿它。”
周野嗤笑：“听着像网文标题。”
“可不就是？”她扬了扬下巴，“我们这群人本来就不该出现在这种故事里。一群念历史、中文、家政的，结果天天拆黑洞、救队友、打反派。你说荒诞不荒诞？”
远处传来脚步声，是留守的王昊带着两名后勤人员过来清理现场。赵宇远远站在实验楼门口，举着平板在记录数据。
甄尧学看着那片已经被踩烂的符文阵，低声说：“这次……是试探。他们发现周野恢复了战力，又看到文科联盟正式成立，肯定坐不住了。接下来不会只是布个陷阱这么简单。”
“那就来呗。”周野拍了拍肩上的灰，“上次我倒在地上起不来，是因为身体被毁。现在不一样了，脑子清楚，腿也利索。”
“问题是。”陈雨桐望着天空，“他们攻击的方式越来越偏门。下一次可能不是绑人，而是改记忆、换立场，甚至让我们自己人打自己人。”
苏如烟忽然开口：“我查过早期案例。混沌学派最早一批行动，都是从内部瓦解开始的。他们会先制造矛盾，再引导对立，最后让觉醒者互相清算。”
“所以？”甄尧学看向她。
“所以我们得比他们更团结。”她合上笔记本，“不是表面上的配合，是真正信任彼此的能力，哪怕听不懂对方的专业术语，也相信他说的是对的。”
甄尧学沉默几秒，点点头：“从现在起，所有外出任务必须双人同行，至少一人携带反制装置。联盟内部每周开展一次模拟对抗训练，主题就是，语言陷阱与逻辑攻防。”
“我负责设计题目。”陈雨桐咧嘴一笑，“保证让你们怀疑人生。”
“行。”甄尧学看了眼时间，“先把这片区域封锁，等老鬼去看看有没有残留编码。这种级别的技术，不可能凭空出现。”
话音未落，苏如烟突然皱眉。
她低头看向手中的书，封面原本清晰的烫金标题正在一点点褪色，像是被什么东西悄悄擦除。
“不对。”她声音变了，“这本书……我昨天才重新装订过，纸张编号都在内页右下角。可现在……”
她快速翻动书页。
每一页的字迹都还在，但顺序全乱了。原本记载柏拉图对话录的部分，夹着一段《庄子·齐物论》的内容，而苏格拉底的名言旁边，赫然写着一句不属于任何哲学体系的话：
“你相信的一切，都是我们允许你看到的。”
周野凑过去看了一眼：“这谁写的？”
“没人写。”苏如烟手指发凉，“它是自己出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