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临渊扶着上官玥走进洞府时,天光已经压到了山脊线。石门在身后合拢,隔开外面的风声。他把她安置在灵药阵旁的蒲团上,指尖扫过她手腕,脉搏跳得急,但比刚才稳了些。
他从背包里取出水囊递过去。上官玥没接,只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很轻,像在想别的事。
江临渊没再说话,转身走到角落检查符纸。那些用来稳固洞府的黄纸边缘已经开始泛灰,有两张甚至裂了口子。他知道这是地脉波动的影响,可现在没空去补。
就在他伸手去取新符的时候,系统界面突然浮现出来。
古籍卷轴般的页面自动展开,一行朱砂字缓缓浮现:【检测到高阶契约缔结与地脉共振频率同步,激活“西城洞天”投影条件】。
江临渊愣了一下。
这不像平时签到那样需要他主动触发。界面自己动了,而且用的是他从未见过的红色字体。
他还没反应过来,身后的石壁忽然传来一阵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从深处被唤醒,整面墙开始泛起波纹,像水面一样荡开。
上官玥猛地坐直身体。
墙上慢慢显出一幅地图,线条由淡转深,最终定格为一座城市的轮廓。城区被划分成几块,东、南、北三侧都只是普通标记,唯独西边,一点猩红亮起,旁边浮出四个小字——噬灵阵遗址。
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
江临渊回头看她。她的脸色变了,不是因为伤,而是因为那点红光。
她站起身,脚步不稳,却一步步走向墙壁。右手下意识摸向腰间短剑,手指刚碰到剑柄,那残玉就闪了一下光。
和墙上的红斑,正好呼应上了。
“这里……”她开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就是那里。”
江临渊走过去:“你说什么?”
“我父母死的地方。”她盯着那点红光,眼眶发烫,“他们当年被召去协助修复一处古代阵法,说是高校旧址下的遗存。后来消息断了,家族说他们是操作失误引发反噬,可我知道不对。”
她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墙上那点红光。光斑微微颤动,像是回应。
“这块玉,是我娘留给我的。她说如果有一天它自己亮了,说明我们家的事,终于能查清楚了。”她低头看着剑柄,“我一直以为她是怕我乱跑才这么说。原来不是。”
江临渊沉默了几秒:“你是说,那个阵法……本来就不该存在?”
“噬灵阵不是修复项目。”她摇头,“是有人故意设的陷阱。我父亲发现得太晚,想上报却被灭口。家族不敢惹事,就把责任推到他们头上,还把我赶出来。”
她的手指收紧,指节泛白。
“他们说我克亲,说我带来灾祸。可真正杀人的人,还在外面活着。”
江临渊看着她。她没哭,也没颤抖,反而站得比任何时候都直。
她抽出短剑,横在掌心前,剑尖对着那点红光。
“我要去。”她说。
“你知道现在外面有多乱?”江临渊问,“莫归尘刚立下契约,玄阴子的人还没走远,周云鹤随时可能带人杀回来。你这个状态,连走路都费劲。”
“所以我不是求你让我去。”她转头看他,“我是告诉你,我一定会去。”
江临渊盯着她的眼睛。里面没有犹豫,也没有冲动,只有一种沉到底的决绝。
他张了张嘴,最后只问了一句:“什么时候?”
“三日后。”她说,“系统提示有个倒计时,就在墙上。”
江临渊抬头。果然,在地图下方,浮现出一串数字:72:00:00。
“它知道我们会去。”他说。
“它等的就是这一天。”她握紧剑,“不然为什么偏偏现在出现?为什么偏偏让玉和地图产生共鸣?这不是巧合。”
江临渊没再反驳。他知道她说得对。这个系统从不无缘无故给东西,每一次签到背后都有目的。现在它主动激活西城投影,说明这条路,迟早要走。
他蹲下身,从背包里翻出一瓶丹药,放在她手边。“先养伤。你现在撑不了多久。”
“我不需要养太久。”她说,“只要能走到那里。”
“你确定你能面对?”他看着她,“那里不只是仇人藏身的地方,还是你被困过的密室原址。你不怕再被关住?”
她顿了一下。
那是她最深的恐惧。小时候被家族长老锁进地下炼器室三天,靠啃工具箱里的铁屑活下来。从那以后,她再也不敢待在封闭空间超过一刻钟。
可现在,她摇了摇头。
“以前怕,是因为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受这些罪。”她说,“现在我知道了。我不是替罪羊,也不是灾星。我是唯一能替他们讨回公道的人。”
她把剑收回鞘中,动作很慢,但每一寸都稳。
“你不用陪我。这是我自己的事。”
江临渊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他没说话,只是把手伸进背包侧袋,摸到了那截燃过的香。
香身温热,但火苗已经熄了。
他把它拿出来,看了看,然后轻轻放进她手心。
“香烧完了,不代表保不住人。”他说,“你要去,我就在后面跟着。别想甩开我。”
上官玥看着掌心的香,手指慢慢收拢。
她没说谢谢,也没点头,只是重新抬头看向墙上的地图。
红光依旧亮着,像一颗不肯闭上的眼睛。
江临渊走到另一侧石壁前,拿起一张空白符纸。他蘸了朱砂,开始画新的镇阵符。笔锋落下时,手腕微微一抖,一道细线歪了半分。
他没擦掉,继续往下画。
外面风声渐大,吹得洞府入口的帘子来回晃动。远处山林里,有鸟群突然飞起,划破暮色。
洞内,地图上的倒计时跳动了一下。
71:59:59。
上官玥站在墙前,右手搭在剑柄上,影子投在“噬灵阵遗址”那四个字上,刚好盖住了“遗址”二字。
江临渊停下笔,看了她一眼。
她的肩膀绷得很紧,像一根拉到极限的弓弦。
他知道她现在一句话都不会再说,也不会回头。
她已经在路上了。
他把画好的符贴到东南角的裂缝处,黄纸刚沾上石壁,就发出一声轻微的“啪”,像是某种封印被重新扣紧。
洞府外,最后一缕阳光消失在山后。
洞内,只有墙上那点红光,还亮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