豫王妃听得脸色微变，她虽听过些国公府的流言，却没想到内里竟这般龌龊。
她看着苏奕晴眼底的清明与决绝，先前那点轻视彻底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真切的同情：“你……倒是委屈了。这么些糟心事压在你身上，换做旁人，怕是早就撑不住了。”
“撑不住也得撑，我还有玉瑾要护着。”苏奕晴语气缓和了些，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只是京中流言蜚语害人，总有人说我是个不安分的，说我想搅得国公府鸡犬不宁。我一个妇道人家，没那么大的本事，只求能安安稳稳带着玉瑾过日子，可偏偏有人不肯给我这个机会。”
她叹了一口气，“实则我是想与世子和离的，离开国公府这个虎狼窝，可瑾哥儿是国公府嫡孙，他们又怎能放他与我一同离开？”
这话像是无意提起，却精准地戳中了豫王妃的心思——她最知道女子的苦，夫君宠妾灭妻，她也是感同身受的，有时确实是恨不能离这个家远远的。
只是，如何舍得下儿子啊？
豫王妃当即放下茶盏，语气郑重：“你放心，今日你说的这些话，我都记在心里。京中虽有闲言碎语，但公道自在人心，我会让身边人多留意些，总不能让你平白受了委屈，还落个坏名声。”
苏奕晴眼底闪过一丝微光，随即又起身朝豫王妃福了福身，语气诚恳：“多谢王妃体恤。我知道这话不该跟您说，只是这些日子憋在心里，实在难受。您肯听我这些碎碎念，已是对我最大的恩惠了。”
豫王妃连忙扶起她，叹了口气：“你如此这般倒是太见外了。往后若是再受了什么委屈，尽管派人去豫王府说一声，能帮的，我定然不会推辞。”
豫王妃扶苏奕晴时，指尖触到她的手腕。
苏奕晴方才已经察觉她的指尖有一丝不同寻常的寒凉。
此刻再度确认，她轻轻反手握住对方的手，另一只手搭上了脉门。
王妃一怔，正要开口，却见苏奕晴指尖骤然收紧，眉头拧成了川字，原本清明的眼底漫上一层冷厉的凝重——指尖下的脉象细弱得像游丝，还带着种滞涩的“紧脉”感，这不是古代医书里常见的虚症，倒像她穿越前在医学科普里见过的“毒素影响循环”的特征。
“王妃，您先张嘴让我看看牙龈，再抬手瞧瞧掌心。”苏奕晴松开脉门，声音里带着几分现代人特有的冷静笃定。
王妃虽疑惑，却还是依言张口抬手，只见她牙龈边缘泛着一圈淡淡的青黑色，掌心皮肤也比寻常人苍白，指腹还隐约有些脱皮。
“这……这是怎么了？”豫王妃被她看得发慌，下意识拢了拢袖口。
“王妃，”苏奕晴又看了看她的五指，随后扶着豫王妃坐回座位上，自己也坐了下来，声音压得极低，“您晨起是否总觉口苦，指甲缝里偶尔会泛青，午后还会突然心悸发慌？”
豫王妃猛地抬头，端着茶盏的手重重磕在案几上，茶水溅出湿了帕子：“你……你怎么会知道这些？太医只说我是忧思过甚，开了些安神的方子，可我这身子一日比一日沉，夜里总做些不太安稳的梦……”
“那不是忧思，是中了‘慢性毒药’。”苏奕晴说道，“您牙龈边缘有青黑印子，还有您方才说的晨起口苦、午后心悸，再加上这‘细紧脉’——这些迹象凑在一起，是毒素慢慢渗进身体的征兆。”
这是铅中毒啊。
“中毒？！”豫王妃惊得站起身，帕子攥得指节发白，脸色瞬间褪尽血色，“是谁要害我？我豫王府从未与人结过死仇……”
“现在不是查凶手的时候。”苏奕晴扶住摇摇欲坠的王妃，她避开“铅中毒”这类现代术语，“这毒不会立刻致命，却会一天天耗损气血，久了还会影响精神，您是不是近来总觉得记不住事，偶尔还会头晕恶心？”
豫王妃眼睛倏地睁大，茶盏“当啷”一声磕在案几上：“对对！前几日我还摔了回玉簪，总说脑子发沉！太医只说是‘气血两虚’，可喝了药也不见好……”
“那是没找对病根。”苏奕晴扶她坐下，从锦囊里取木盒时，脑子里快速过着现代急救常识，“这毒该是从您常用的东西里渗进来的——比如脂粉、银器餐具，或是染了色的衣料。您想想，是不是最近换了新的胭脂，或是用了新的银碗？”
古代的银碗，有时未必是真的纯银的碗，很容易混合进了铅金属镀银。
这话戳中了豫王妃的记忆：“上月，杨侧妃送了我一盒西域进贡的‘蔷薇脂’，说能养肤，我每日都在用……。”
“若是王妃信得过我，回头可让差人送来让我瞧瞧。”
豫王妃已经脑袋翁翁的，豫王在王府里也是个宠妾灭妾的主儿。
杨侧妃时常在她面前耀武扬威的，没想到，居然给她下毒？
此刻听苏奕晴的话，没什么犹豫，当即就让一旁的婢女立刻回府去取了来。
“这毒虽慢，却能借银针导出来些，王妃可愿让我替您施针排毒？”
豫王妃连连点头，这个苏氏连天花都能治，还能看出太医都看不出她的中毒症状，她怎会不愿？
苏奕晴让秋月去取她房里的一个檀木盒子。
片刻后，木盒送到，她打开木盒，拿出银针，“我先刺您‘合谷’‘太冲’两穴，这两处是‘排毒要穴’，能通气血；再给您开个方子，用金银花、甘草、绿豆、奶蓟草、蒲公英等煮水，每日喝两盏，既能解毒，又不伤身子。”
豫王妃此刻已全然信她，连声道：“我信！我信！只要能好，我什么都听你的！”
苏奕晴请她脱去鞋袜后，取过银针炙烤，指尖按住王妃手背的“合谷穴”：“可能会有些胀痛，王妃忍一忍。”
话音落，银针已精准刺入，不过片刻，便见一丝黑紫色的血珠从针尾渗出。
“嘶……”王妃倒抽口气，却见苏奕晴又取过一根针，在她足背的“太冲穴”补了一针，不过片刻，便觉一股热流从穴位散开，胸口的闷胀感竟轻了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