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秘洞老者，往事如烟
暗语对上的瞬间，洞口那老者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激动光芒，他颤抖着伸出枯瘦如柴的手，似乎想抓住什么，又怕眼前只是幻觉。
“你……你真是……医谷的人？”老者的声音嘶哑得厉害，仿佛锈蚀的铁片摩擦，“‘夜半钟声’……这暗语……几十年没人对上了……”
沈清辞压下心中的震惊和警惕，没有立刻表明自己的具体身份，而是谨慎地反问道：“老人家，您又是谁？为何会在此地？还懂得医谷的暗语？”
那老者闻言，激动的心情似乎平复了一些，但那双锐利的眼睛依旧紧紧盯着沈清辞，仿佛要从她脸上看出花来。他喘了几口气，缓缓道：“老朽……姓墨，单名一个‘尘’字。曾是……医谷外门执事，负责北境一带的药材采集和情报传递……”
墨尘？医谷外门执事？沈清辞心中飞快思索。外祖父似乎确实提过，医谷在外有一些不为人知的隐秘力量，负责处理各种世俗事务和情报。但此人为何会藏在这北境深山的废弃猎户木屋后的山洞里？一藏就是几十年？
墨尘似乎看出了她的疑虑，苦笑一声，笑容在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显得格外苦涩：“小姑娘，你既然对得上暗语，想必与医谷渊源极深。告诉你也无妨……老朽藏身于此，是为了避祸，也是为了……守护一样东西。”
“避祸？守护？”沈清辞蹙眉。
“是啊……”墨尘叹了口气，眼神变得悠远而沉痛，“二十多年前，北境曾发生过一场极大的变故……牵扯到当时的北境军主帅，甚至……还有京城里的贵人。医谷……也不慎被卷入其中。谷主为了保全实力，下令斩断了许多外围线索，老朽便是其中之一。我知道太多不该知道的秘密，只能假死脱身，藏匿于此，一是躲避仇家灭口，二也是守着当年意外得到的一样……或许能揭开当年真相的证物。”
二十多年前？北境变故？京城贵人？沈清辞的心脏猛地一跳！这时间点，似乎与她母亲嫁入永宁侯府、不久后便郁郁而终的时间有所重叠！难道……
她强压住立刻追问的冲动，继续试探道：“您说的证物是？”
墨尘却摇了摇头，警惕地看了看四周，低声道：“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你那同伴……伤得很重吧？先进来吧，洞里虽然简陋，但比外面安全暖和些。”
他侧身让开了洞口。
沈清辞犹豫了一下。这个墨尘来历神秘，所言是真是假尚未可知。但眼下顾九渊伤势严重，急需一个更稳定的环境，而这老者懂得医谷最高暗语，似乎确实与医谷有旧……
她回头看了一眼木屋方向，最终咬了咬牙：“老人家稍等，我还有一个同伴伤重，在木屋里，我需将他一同带来。”
墨尘点了点头：“快去快回，动作轻些。”
沈清辞迅速返回木屋，顾九渊依旧沉睡着，对外面的动静毫无所觉。她费力地将他搀扶起来。顾九渊似乎有所察觉，微微睁开眼，眼神迷蒙而警惕。
“是我。”沈清辞低声道，“找到一个可能安全的地方，我们先过去。”
顾九渊没有多问，只是凭借本能信任地靠在她身上，配合着她的动作。
两人艰难地来到屋后山洞。墨尘看到顾九渊时，眼中再次闪过一丝惊异，尤其是看清顾九渊那张即便憔悴也难掩非凡气度的脸时，他的瞳孔微微收缩了一下，但很快便掩饰过去，帮忙将顾九渊扶进了山洞。
山洞内部比想象中要深，入口狭窄，但里面却别有洞天。走了约莫十几步，眼前出现一个不大的天然石室。石室里竟然点着一盏极其昏暗的油灯，放着简单的石床、石桌，甚至还有一个小巧的、用来熬药的陶罐，虽然简陋，却干燥暖和，显然有人长期居住在此。
墨尘帮忙将顾九渊安置在石床上，仔细查看了他的伤势，脸色变得凝重起来：“好重的伤！刀伤淬毒，内腑震荡……能撑到现在，真是奇迹！”他看向沈清辞，“小姑娘，你处理的？”
沈清辞点点头：“略懂一些皮毛。”
墨尘深深看了她一眼，不再多问，转身从石壁一个隐蔽的凹槽里取出几个药瓶，开始熟练地为顾九渊处理伤口。他的手法极其老道精准，甚至比容婆婆和孙婆婆还要高明，用的药粉也散发着奇异的清香，显然不是凡品。
沈清辞在一旁帮忙，心中稍安。看来这墨尘确实精通医术，而且似乎并无恶意。
处理完伤口，墨尘又熬了一碗浓黑的药汁，给顾九渊灌了下去。药效似乎极好，顾九渊的呼吸很快变得更加平稳深沉，陷入了真正的 restorative sleep（修复性睡眠）。
做完这一切，墨尘才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示意沈清辞在石桌旁坐下。他拿出两个粗糙的陶碗，倒了些清水。
“现在，可以告诉老朽，你们究竟是什么人了吧？”墨尘的目光再次变得锐利起来，落在沈清辞脸上，“尤其是那位……气度不凡的公子。他绝非普通人。”
沈清辞握着陶碗，指尖冰凉。她知道，到了这一步，隐瞒或许已无意义，反而可能错失重要的信息和帮助。这个墨尘守护的秘密，很可能就与顾九渊的冤屈、甚至与她母亲的过去有关！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透露部分真相。
“晚辈……姓沈，名清辞。”她缓缓开口，注意着墨尘的反应。
墨尘眉头微皱，似乎在思索这个名字。
“家母……姓苏，名挽月。”沈清辞继续说道。
“苏挽月？！”墨尘猛地瞪大了眼睛，手中的陶碗差点掉落在地！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沈清辞，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巨大的震惊和激动，“你……你是挽月小姐的女儿？！谷主的外孙女？！”
他猛地站起身，凑近沈清辞，借着昏暗的灯光仔细打量她的眉眼，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像……真像！尤其是这双眼睛！和挽月小姐年轻时一模一样！老天爷……挽月小姐她……她后来……”
他的声音哽咽起来，眼中泛起了泪光。
沈清辞心中酸楚，低声道：“母亲她……在我很小的时候，便已病逝了。”
墨尘如遭雷击，踉跄着后退一步，跌坐在石凳上，老泪纵横，喃喃道：“走了……竟然早就走了……谷主他……他知道吗？他若是知道……该有多伤心……”
沈清辞沉默着。外祖父是否知道母亲的死讯，她并不清楚。母亲似乎与医谷后来联系甚少。
墨尘悲痛了片刻，才缓缓抬起头，用袖子擦去眼泪，眼神变得复杂而深沉：“挽月小姐当年……是为了保全医谷，才自愿嫁入永宁侯府那虎狼之窝的……她心里苦啊……没想到……最终还是……”
他看向沈清辞的目光充满了慈爱和心疼：“孩子，你受苦了。那你又是如何来到这北境？还带着……那位身份非凡的公子？你们惹上了什么麻烦？”
沈清辞斟酌着词语，避重就轻道：“京城剧变，晚辈遭人陷害，不得已逃亡至此。至于他……”她看了一眼床上沉睡的顾九渊，“他是……我的朋友，也遭奸人所害，身受重伤。我们皆是被逼无奈，才流落至此。”
她没有直接点明顾九渊的身份，但“京城剧变”、“奸人所害”这些词，足以让墨尘联想到很多。
墨尘果然脸色一变，眼神变得极其凝重：“京城剧变……果然……又要开始了吗？二十多年的平静，终究还是被打破了……”他深吸一口气，看着沈清辞，沉声道：“孩子，你们遇到的麻烦，恐怕比你想的还要大。追杀你们的人，绝非寻常势力。”
“老人家知道些什么？”沈清辞急切地问道。
墨尘沉默了片刻，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他走到石壁旁，在一处极其隐蔽的角落摸索了片刻，只听一声轻微的机括响动，石壁上竟然弹开了一个小小的暗格！
他从暗格中取出一个用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只有巴掌大小的东西。
他的动作小心翼翼，仿佛捧着什么绝世珍宝，又像是捧着能焚毁一切的烈焰。
他将油布包放在石桌上，缓缓打开。
里面露出的，并非什么奇珍异宝，而是一块……残缺的、边缘焦黑、似乎被烈火焚烧过的黑色令牌！
令牌的材质非金非铁，触手冰凉，上面雕刻着繁复的云纹和一个残缺的、狰狞的兽首图案！而在令牌背面，则刻着几个模糊不清、却透着诡异气息的北狄文字！
“这是……”沈清辞疑惑地看着这块破损的令牌。
墨尘的声音变得低沉而肃穆，带着一丝恐惧：“这是二十多年前，老朽在北狄与我国边境的一处被焚毁的秘密据点废墟中，偶然找到的……这是北狄‘影杀’组织的令牌！”
“影杀？”沈清辞从未听过这个名字。
“那是北狄王室直属的最神秘、最残忍的暗杀和组织。”墨尘的眼神充满了忌惮，“他们专门负责执行最肮脏、最见不得光的任务，刺杀、破坏、煽动叛乱……无恶不作！这块令牌，是高级头目才能拥有的信物！”
他指着令牌背面的北狄文字，声音干涩：“这几个字的意思是……‘王帐密令，见令如王亲临’！”
沈清辞倒吸一口凉气！北狄王室的密令？！见令如王亲临？！这令牌的份量太重了！
“这……这怎么会出现在我国边境？还被焚毁？”沈清辞的声音有些发颤，她似乎触摸到了一个巨大阴谋的冰山一角。
墨尘的脸色变得无比凝重和痛苦：“那处被焚毁的据点，并非北狄人的……而是我们的人！是当时北境军中，某些高层与北狄秘密联络、传递情报、甚至策划阴谋的窝点！”
“什么？！”沈清辞惊得站了起来！
“当年北境军主帅……也就是如今摄政王的父亲，老靖王顾霆元帅，对此似乎有所察觉，正在暗中调查。”墨尘的声音带着无尽的悲凉，“然而，还没等查出结果，落鹰峡惨案就发生了……老靖王战死，当时还是世子的顾王爷也身受重伤，北境军损失惨重……随后，所有调查线索都被强行掐断，相关人等不是意外死亡就是消失无踪……这块令牌，就成了被掩盖的真相的唯一残片！”
沈清辞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窜头顶，浑身冰冷！
落鹰峡！又是落鹰峡！顾九渊父子两代，竟然都栽在了同一个地方？！背后都是北狄和内鬼的阴谋？！
“那……那内鬼是……”沈清辞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压得更低。
墨尘摇了摇头，眼神恐惧：“具体是谁，老朽也不知。但能调动如此资源，掩盖如此惊天大案，其能量之大，地位之高，恐怕……远超你我的想象。老朽怀疑，甚至可能与当时的东宫……也就是如今的……”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意思已经不言而喻！
当时的东宫，就是如今的皇帝！而最有可能、也最有动机做这件事的，自然是当年还是皇子、如今权势滔天的二皇子一系！甚至可能牵扯更广！
沈清辞的心脏狂跳不止！她终于明白，顾九渊背负的是怎样的血海深仇！他面对的敌人，是多么的强大和可怕！这不仅仅是朝堂倾轧，更是牵扯到敌国、涉及两代君王、动摇国本的惊天阴谋！
而她的母亲……当年医谷的变故，是否也与这件事有关？母亲嫁入永宁侯府，是否也是为了调查或者躲避什么？
无数的线索和疑问在她脑海中疯狂碰撞，拼凑出一个模糊却令人恐惧的轮廓。
就在这时，石床上传来一声低低的呻吟。
顾九渊似乎被他们的对话惊动，缓缓睁开了眼睛。这一次，他的眼神彻底恢复了清明，虽然依旧虚弱，但那深邃的眸底，却仿佛蕴藏着即将爆发的、冰冷的风暴。
他显然听到了刚才的部分对话。
他的目光越过沈清辞，直接落在了石桌上那块焦黑的令牌上，瞳孔骤然收缩！
“……影杀令……”他嘶哑的声音缓缓响起，带着一种刻骨铭心的冰冷恨意和……终于找到线索的激动，“……果然……是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