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曾对她许下白头之约的夫君，那个她深爱着的男人，会如此残忍而处心积虑的害死他们的亲生骨肉！
她疯了一样冲到南晟面前，抓着他的龙袍，声嘶力竭的质问。
南晟起初是震惊，随即是震怒，斥责她听信谣言，污蔑君上。
他的否认是那样的斩钉截铁，他的愤怒是那样真实，几乎让苏凤姻动摇了。
直到......
她严刑拷打了太医院负责处理药渣的小太监，亲眼看到了那些被秘密替换掉的，本该无害的药材残渣，与她兄长提供的证据一一对应......
最后一丝幻想彻底破灭。
那一刻，苏凤姻没有哭，也没有闹。
她异常的平静，平静得可怕。
她回到坤宁宫，抚摸着自己已经明显隆起的小腹，那里有一个鲜活的小生命正在跳动。
是个女儿......他期盼的女儿......
可是，一个害死她儿子的凶手，凭什么拥有女儿？
一个如此算计她，践踏她真心的男人，凭什么得到救赎？
由爱生恨的怨毒，如同最烈的毒药，瞬间浸透了她的四肢百骸。
她做出了一个疯狂而决绝的决定。
在一个月明星疏的夜晚，她命心腹嬷嬷弄来了一碗浓稠漆黑的堕胎药。
没有丝毫犹豫，她仰头，将那碗承载着她所有爱与恨，绝望与报复的苦汁，一饮而尽。
剧烈的绞痛传来，温热的血液顺着腿间汩汩涌出，染红了华丽的宫装地毯。
那个已经六个月，几乎成形的女胎，化作了一团模糊的血肉，离开了她的身体。
她躺在冰冷的血泊中，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布满冷汗，嘴角却勾起了一抹近乎癫狂的笑容。
南晟，从今往后，我苏凤姻与你，只有仇恨，再无情爱！
你欠我的，欠恒儿的，我要你，要这南家的江山，百倍偿还！
......
往昔的恩爱与仇怨，再次从脑海中汹涌而过。
苏凤姻眼神阴冷，看着龙榻上那个气息奄奄的男人，心中再无半分波澜，只有大仇即将得报的快意，以及一丝......
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空茫的悲凉。
“都想起来了吗？我的陛下。”
苏凤姻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在这空旷的殿宇中回荡，“想起你的姻儿，还有恒儿，是怎么被你亲手杀死的吗？”
南晟闭着眼，胸膛剧烈的起伏着。
“你还是不肯......相信我！！”
他表情也很痛苦，语句断断续续，甚至一度忘记了自称为朕。
“当年的事情......我和你解释过很多次了！恒儿的身子骨很差......你们又相信那些民间术士......他还那么小......每天吃那么多来历不明的药......”
南晟说话的时候，没有看苏凤姻的眼睛，只是自顾自的解释。
“......他是我第一个儿子！我怎么会害死他？！”
“因为你怕！！”
苏凤姻突然高声呵斥。
“就因为三岁小儿的一句无心之言，你害怕哥哥会夺了你的江山！！”
南晟看着她剑拔弩张的样子，眼里闪过一丝决绝的杀意。
“苏凤姻！......”
他沉思了片刻，又稳住了心神，继续说道:“恒儿的事情，我有推卸不掉的责任。但是苏承罡藐视皇权，我一再容忍，若不是我爱你，我能将他抬至如此高位，而任由他对我指手画脚？！你以为我真的不敢动你们苏家吗？”
“你爱我？！”苏凤姻反问道。
她突然不顾礼仪的大笑了几声，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哈哈哈哈哈哈......你爱我？！！”
突然，她抓住南晟的手腕，紧紧握在手中，露出他手背上的一道伤疤。
“你最爱的不是陆婉吗？！自从她进了宫，你可还记得我的存在？！你为了替她治病，不惜伤害自己的身体！你是九五之尊的皇上！！！你从未为了我如此......”
她说不下去了。
什么病症需要以爱人的血为药引子？都是胡说八道！！
可是南晟愿意，他愿意损伤龙体去为陆婉治病。
那道伤口，是他爱上别人的证明！
于她而言，比剜心还痛！
南晟匆忙掩饰住眼里的嘲讽，语气淡漠的说道:“你不觉得......小婉刚入宫的模样，像极了当初还在将军府的你吗？！”
苏凤姻不解的抬眼看他，似乎开始回忆什么。
南晟继续追击，“苏承罡对政权的侵蚀，让我无法再正常面对你，我只能找和你相似的小婉......”
苏凤姻陷入了自我否定和自我推算的境况中。
南晟见苏凤姻开始自我矛盾，终于缓缓吐了口气。
“可是......你却亲手打掉了我们的女儿！”
南晟的话，是冲着撕开苏凤姻的心去的。
他要攻心！
“如果......那个女儿生下来，一定像极了当初的你！必定备受宠爱......”
其实南晟说的也是实话。
如果是皇子，必定是权力争端的开始。
但是如果是公主，有苏凤姻的疼爱，有苏承罡的拥护，还有南晟的愧疚，恐怕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公主。
“不！不！！”
苏凤姻像是清醒了些许，“你又在骗我！！”
她似乎总是很容易就受到南晟的言语蛊惑，她怎么总是会被他牵着鼻子走？！
“哥哥是有不对的地方！可是如果你真的爱我！又怎么会如此抗拒让恒儿做太子？！”
苏凤姻的意识难得的保持着清醒。
南晟轻咳了一声，“南宋国就是因为太子听信舅父的话，登基后变南宋为商厦，导致南宋灭国的！姻儿，你哥哥是如何逼迫我立太子，你是亲眼所见的！......我不得不防啊......”
苏凤姻沉思了很久，看着南晟的眼睛，语气软了些许。
“哥哥逼你，也是因为你太宠爱陆婉了！”
南潇还没出生时，南晟就格外的重视，光取名字就想了六个月。
今天是陆婉，明天说不定还有谁，后宫里那么多女人，个个都说她苏凤姻不得人心！
她怎么能忍？
哥哥也是为她出口气而已！
“姻儿，你我是夫妻。有什么话不能摊开了说，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南晟的眼窝里，似乎有晶莹一点点聚了起来。
忽然，门外传来重重的脚步声，像是聚集了一整个军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