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蓁蓁憋着一肚子火从客房里出来，连带着看什么都不顺眼。
等在院子外的陆明星远远瞧见她这副模样，吓得缩了缩脖子，大气都不敢喘，小心翼翼的跟在她身后，生怕她一个转身就给自己扎上几针。
两人沉默的到了衣裳铺子。
掌柜的见林蓁蓁面色不太好的样子，更是打起十二分精神，恭敬的迎了上来，正要如同往常一般汇报账目。
陆明星也习惯性的朝着柜台走去，准备继续面对那些让她头晕眼花的数字。
虽然看不懂，但样子总得做做不是。
谁知林蓁蓁却一抬手，直接拦住了她，语气硬邦邦的：“从今天起，账本不用你看了。”
啥玩意儿？不用看账本了？！
陆明星一愣，随即心里一喜，脸上刚露出点笑意，以为二嫂终于放弃折磨她了。
可这笑还没完全绽开，就听林蓁蓁接着道。
“看也看不懂，纯属浪费时间。既然基础认知有问题，那就从最基础的开始学。”
她抬手一指铺子后面那用帘子隔开的工作区，里面几位老师傅和绣娘正在忙碌的裁剪和缝制衣物。
“你去跟刘师傅学裁布，跟张娘子学针线。什么时候能把一件衣裳从裁剪到缝合完整做出来，什么时候再学别的。”
林蓁蓁的语气没有丝毫商量余地。
“什么？！”
陆明星顿时瞪大了眼睛，满脸难以置信。
“让我去学裁衣缝制？二嫂！我......我可是侯府的小姐！你怎么能让我去做这种下人干的粗活？！”
让她摸摸布料，品评花色也就罢了，居然要她亲自拿剪刀针线？
那多掉价！
她的手可是要抚琴弄画的！
虽然......虽然她也弄不好。
“粗活？”
林蓁蓁正在火头上，闻言冷笑一声，目光锐利的看向她。
“养活这一铺子人的，就是你口中的粗活！不干？可以。”
她语气陡然一转，变得异常冷淡。
“收拾东西，我立刻派人送你回老宅，陪你爹娘去。那里肯定没这些粗活让你干，保证让你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给你伺候的服服帖帖的！”
回老宅？
回到那个偏僻沉闷，什么都没有的地方？
天天对着唉声叹气的娘和无所事事的爹？
她祖父留给她家的家产早就被她爹娘嚯嚯的差不多了。
她娘处处要好，吃喝都很精细，舍得花钱。
她爹也没个正经营生，还出手阔绰，不懂节制，偶尔还会去赌坊玩两把。
要不是老太君还活着，估计老宅都被她爹给卖了。
当初也是在老宅实在待不下去了，才来大伯的镇北侯府蹭一些吃喝，潇洒一阵子。
她来京都的最初目的，可是要找个找人家嫁了享清福的！
这要是回去了，可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吗！她往后的日子可想而知，是何等的凄苦！
陆明星一想到那个场景，顿时打了个寒颤。
虽然心里一百个不情愿，满腹委屈，但两相比较，她还是咬着唇，低下了头，声音细若蚊蝇。
“我......我学就是了......”
林蓁蓁懒得理会她那点小情绪，直接把她拎到一位头发花白、眼神抖擞的老裁缝面前。
“刘师傅，麻烦您，从最基础的教起，不用客气，该骂就骂。”
刘师傅早就得了掌柜的交代，知道这位是府里的小姐，来体验生活的，虽觉得有些胡闹，但还是恭敬应下。
“哎，好，二少夫人放心！”
于是，陆明星就被按在了一堆布料和工具前。
刘师傅先教她认布料纹理，教她怎么用划粉，怎么下剪刀。
陆明星起初还别别扭扭，心思完全不在上面，裁出来的布边歪歪扭扭。
刘师傅也不客气，直接指出问题，让她重来。
反复几次后，陆明星那点小姐脾气也被磨得没剩多少，只能憋着一口气，努力去看看，认真去学。
令人意外的是，当她真正沉下心来，不再去想这是不是粗活时，她上手竟然出奇的快。
她的手指在这方面其实很灵巧，眼神也准，之前只是不感兴趣，所以没办法专心。
刘师傅教的要点，她往往听一遍就能记住，尝试两三遍后，下剪刀居然就有模有样了！
接着是跟张娘子学针线。
从最基础的针脚开始，要求针脚细密均匀。
陆明星一开始缝得歪七扭八，还时不时扎到手，疼得她直抽气。
但她大概也是被林蓁蓁那句回老宅刺激到了，硬是咬着牙没吭声，拆了缝，缝了拆。
一个上午过去，林蓁蓁处理完手头的事，过来查看进度时，惊讶地发现陆明星正低着头，无比专注地在一块废布上练习针脚。
那双原本只会挑剔点心好不好吃的手，此刻捏着细小的银针，穿梭引线，动作虽然还略显生涩，但针脚却已经变得十分匀称细密，甚至比一些学了几个月的学徒还要好。
张娘子在一旁看着，也忍不住对林蓁蓁夸赞道：“二少夫人，明星小姐真是伶俐，学得特别快！这针线活，一看就是有天赋的！”
林蓁蓁看着陆明星那副前所未有的专注模样，再看看她那堪称优秀的练习成果，心里的火气莫名消了大半。
她抱着手臂，忍不住低声感叹了一句：
“啧啧啧！还真是......天生的牛马命。”
虽然音调有些弱，却还是被陆明星听见了。
她抬起头，看着林蓁蓁，脸上还带着专注的神情，有些茫然的问道。
“二嫂，你说什么？什么牛马？”
林蓁蓁挑眉，似笑非笑。
“夸你呢！说你是块干实事的料，比学那些空有名头的琴棋书画强多了。”
陆明星眨眨眼，虽然觉得“牛马”不像什么好词，但听到“比琴棋书画强”，又看到林蓁蓁似乎没那么生气了，心里竟然隐隐生出一丝......被认可的窃喜？！
牛马？
都是大有用处的动物！看来，真的是夸她的！
她低下头，看着自己手里那块缝得密密麻麻的布，第一次觉得，被人认可似乎感觉良好！
“嘿嘿！那我就做最好的牛马！”
“嗯！加油！到时候给你颁个奖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