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帕子按在耳后,血还是顺着指缝渗出来。
春桃在里间咳得厉害,我替她掖了掖被角,指腹触到她额角的冷汗——这丫头为我挡过王氏的茶盏,现在倒像株被霜打蔫的菊。
我攥紧袖中的玉簪,裂痕硌得掌心生疼。
三日后卯时,玄影掀帘进来时,我正对着铜镜描眉。
镜中她的影子压得低:陈大夫说您这寒症来势汹,得将养半月。我垂眸看腕间脉象,指尖在字上点了点——王氏那老狐狸最会看火候,我得把这病装得像模像样。
夜漏初上时,我支开所有丫头,反手闩了门。
心渊之力顺着银针窜进血脉,池底那幕又在眼前翻涌:林修远的手指机械地打结,喉结动了动,分明想说什么,却被什么东西掐断了声。
我屏住呼吸,盯着他后颈——月光扫过的瞬间,有根极细的金线从发间钻出来,像根透明的蛛丝,往假山方向游去。
小荷!我拍了拍床头暗格,明早去西角门,找夹墙里的机关。她眼睛亮了亮,压低声音:是前日纺车停转的地方?我点头,看她把夜行衣塞进包袱,发顶的绒花颤了颤——这丫头跟了我三年,连翻墙都学得分外利索。
第二日午后,小荷是从狗洞钻进来的。
她鬓角沾着青苔,手里攥着块铜片,上面刻着两个小字,墨迹已经发乌。那夹墙里有个木匣子,机关芯子上全是这种刻痕。她喘着气,我摸黑拆了半宿,那机子像...像牵着线的提偶架。
我捏着铜片,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王氏闺名正是,当年她入府时,父亲还笑说婉柔婉柔,定是个贤良的。
原来贤良是假,机关蛊术才是真。
秋荷是在三更天来的。
她拄着拐杖,每走一步都要扶墙,我迎她到暖阁,见她手背全是指甲掐的红印。老奴对不住夫人...她突然跪下来,声音抖得像风中的烛火,当年夫人临终前,说王氏在庵里修的不是佛...是织命娘娘。
我蹲下身扶她,掌心触到她枯树皮似的手背。那庵里的香灰是金丝状的,夫人说,那是拿活人精魄当香材。秋荷抬头,眼角的皱纹里浸着泪,夫人还说,王氏总说超度亡魂,可哪有超度要往魂里扎线的?
织命娘娘——我听过这传说,说是专司操控命运之线的邪神,要拿至亲的怨当引,无辜的死当祭。
我摸了摸腰间的银梭,突然想起林修远母亲咽气时,手里攥着块玉佩,上面的暗记正是。
佛堂的檀香还是那么浓,我捧着《金刚经》,眼角余光扫过供桌。
鲁老三扮作扫院的僧人,竹扫帚在供桌下扫出半块砖缝——他蹲下去时,我看见他袖口露出半截铜镊子。姑娘,他的声音混着咳嗽,这砖松。
暗格里的书皮是深褐色的,翻开第一页,墨迹还带着腥气:以至亲之怨为引,以无辜之死为祭,可夺其运,延己寿。我翻到中间,手指突然顿住——癸未年六月十三,沈氏清棠,命格纯阳,宜作替身。执行者那栏,清清楚楚写着。
好个王氏!我合上书本,指节捏得发白。
原来林修远的母亲是她选的宿体,生了儿子就拿他当提线偶;苏晚晚不过是明面上的靶子,真正要我命的,是这每日给我夹菜、问我寒暖的。
当夜,我在偏院烧了半柱香。
心渊针在血里浸得发红,我捏着往生幡的边角,丝线顺着针尾爬进幡纸——这是王氏每晚要烧给的,现在我要把《牵魂录》的内容,原封不动织回去。
次日清晨,我在廊下喝茶。
西跨院突然传来尖叫,王氏的声音像被掐住脖子的鸡:还我命来!
你们都该死!我放下茶盏,看她披头散发扑向廊下的火盆,发间的珍珠簪子掉了一地。
家丁们手忙脚乱地拉她,她却像疯了似的踢打,指甲在青砖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姑娘,玄影端着药碗过来,王夫人这是...我望着她扭曲的脸,喉间溢出冷笑:她不是疯,是被自己种的因,结了果。
系统提示音突然在耳边炸响,像根银针戳进耳膜:【检测到多重执念交汇,心器·心渊即将进化第二形态:织命】。
我摸了摸发烫的耳垂,看见檐角的铜铃在风里晃——顾昭珩该回来了,玄影说他昨日就快马加鞭往回赶。
去前院等着。我对玄影说,有密报就立刻拿来。她应了声退下,我望着西跨院的方向,手里的《牵魂录》被攥出褶皱。
有些债,该清算了——但这一次,我要连那根藏在阴影里的线,一并扯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