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宇星的手指轻轻颤了一下，掌心朝上，一缕霜气从指尖升起，像呼吸般稳定地浮在空中，三息之后才缓缓散去。林晚秋一直盯着他，见状微微松了口气，没再说话，只是把水囊往身边挪了挪。
周砚之靠在岩壁边，肩上的伤包扎得严实，目光落在崔宇星身上，又扫了眼山谷入口处那几枚埋入土中的骨片——它们安静如初，没有震颤。
“能控住？”他问。
崔宇星点了点头，声音仍有些哑，但比之前清晰：“不强，但不会再乱冲。”
他闭上眼，意识沉入体内。那股紊乱的冰火能量仍在，可不再横冲直撞。系统带来的调节波动像一条细流，缓慢却坚定地梳理着经脉中的残余乱流。耳钉温热了一瞬，不是震动，而是一种近乎回应的暖意。
他没急着再试魔力，而是将注意力放在识海深处。霜火领域的记忆还很清晰——那种规则层面的共鸣，不是靠蛮力堆出来的，而是某种更深层的“同源”被唤醒了。他试着在脑海中默念两个字：“平衡”。
耳钉立刻有了反应，三短一长，节奏分明。
林晚秋察觉到异样：“它又在和你沟通？”
“不是说话。”崔宇星睁开眼，“是确认。我想到什么，它就给个信号。”
周砚之皱眉：“也就是说，它现在不仅能动，还能‘听’你的心思？”
“也许不是听心思。”崔宇星低声说，“更像是……感应到了某种频率。就像上次你提到古塔时，血符有反应一样。”
周砚之沉默片刻，伸手摸了摸腰间的符囊，里面只剩一枚未激活的咒印。他没再说什么，但眼神多了几分凝重。
山谷里风轻了些，草叶拂过脚背，带来一点凉意。崔宇星缓缓抬起双臂，尝试引导体内的魔力循环。这一次，冰与火不再是各自为战，而是沿着经脉缓慢交汇，在丹田处形成一个极小的漩涡。虽然还不稳固，但至少不再撕裂血肉。
他吐出一口气，额角渗出一层薄汗，却没有痛感。
“第一步成了。”他说。
林晚秋看着他，忽然伸手按在他手腕上。她的指尖微凉，像是在感知魔力流动的节奏。几秒后，她收回手，嘴角微微扬起：“比刚才稳了。”
崔宇星也笑了下，很浅，却真实。
“接下来呢？”周砚之问，“等完全恢复再走，还是趁还能动的时候先转移？”
“我想试试那个。”崔宇星没回答，反而站起身。
两人同时看向他。
“什么？”
“系统刚才给了个新提示。”他抬手摸了摸耳钉，“不是文字，是画面——一对翅膀，一半冰，一半火。”
林晚秋瞳孔微缩：“你要现在试？”
“只试一下。”他说，“最低消耗，不成立刻停。”
周砚之立刻摇头：“这地方太窄，岩壁离得太近，万一失控——”
“我会布结界。”林晚秋打断他，声音依旧轻，却不容置疑，“范围不大，够他腾空就行。”
崔宇星看了她一眼，点头：“谢了。”
她没应声，只是走到空地处，从玉杖残段上剥下最后一块符石，捏碎后五指划过空气。一道半圆形的光幕升起，边缘嵌入地面，将中间十余米的空间围住。
“只能撑一次剧烈冲击。”她说，“别玩大的。”
崔宇星走到中央，背对开阔谷地，双足稳稳落地。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脑海里浮现那幅画面：冰为骨，火为脉，双翼展开，承托身躯。
体内魔力开始调动，不再是粗暴抽取，而是顺着系统引导的路径缓缓汇聚至肩胛。起初只是微弱的刺痒，接着是骨骼深处传来轻微震动，仿佛有什么正在成形。
他的肩膀微微耸动。
下一瞬，空气扭曲。
一对半透明的虚影在背后缓缓展开——左翼由剔透寒冰凝成，棱角分明；右翼则缠绕着流转火焰，焰心幽蓝。两翼交叠如螺旋，虽未完全实体化，却已具备轮廓与重量感。
林晚秋呼吸一滞。
周砚之瞪大了眼：“这玩意儿……真能飞？”
崔宇星没答话。他感受着双翼传来的反馈，像是身体延伸出的新肢，虽陌生却并不排斥。他轻轻跃起，霜火之翼随之扇动，一股推力托着他离地而起，滑行而出。
十米，平稳落地。
没有反噬，没有抽搐，甚至连呼吸都没乱。
他转身站定，双翼在阳光下闪出一道微光，随即消散。
林晚秋快步上前：“怎么样？”
“能控。”他喘了口气，“就是耗神，像第一次用霜火风暴那样。”
周砚之走过来，盯着他刚才落脚的地方——地面留下两道浅痕，一道带着霜迹，一道焦黑如灼烧过。
“这不是普通魔法。”他低声道，“这是系统直接给你塞进去的技能。”
崔宇星点头：“而且是完整的。不像回响印记要自己拼，这个……像是早就准备好的。”
三人一时沉默。
系统曾是记录者，如今却成了引导者、修复者，甚至开始主动赋予能力。它的变化，远比他们想象得更深。
林晚秋忽然问：“你觉得它……是在帮你，还是在改变你？”
崔宇星一顿。
这个问题，他也想过。如果系统有自己的目的，那“修复”是否也是一种操控？所谓的“静谧之地”，是不是它早就设定好的路径？
但他很快摇头：“现在想这些没用。它至少没伤害我，也没让力量失控。比起怀疑，不如先掌握它给的东西。”
周砚之哼了一声：“说得对。管它是天使还是魔鬼，只要还能用，就得榨干价值。”
林晚秋瞥他一眼：“你能不能别说这么瘆人的词？”
“我说的是实话。”周砚之耸肩，“我们现在哪还有资格挑工具的好坏？能活下来就是赢。”
崔宇星望向山谷外。夕阳正斜照在远处的废墟上，给坍塌的楼宇镀了一层金边。风从谷口吹进来，带着干燥的尘土味，却不刺鼻。
“我能飞，就能逃。”他说，“现在不动，等敌人找上门就晚了。”
林晚秋抿了抿唇：“再留一天，让你彻底稳住——”
“稳不住的。”他打断她，“这种程度的修复，只有在战斗中才能完成。留在这里，魔力只会停滞。”
周砚之点头：“他说得没错。而且我埋的骨片一直没动静，说明敌人还没找到这儿。现在走，反而安全。”
林晚秋看着他，眼神复杂。她知道劝不住，也知道他说的是对的。可亲眼看着他倒下一次，她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答应我。”她 finally 说，“别硬撑。要是感觉不对，立刻停下。”
崔宇星看着她，认真点头：“我答应。”
她这才轻轻呼出一口气。
“那就定了。”周砚之拍了下手，“明天启程，目标——法师塔遗迹。”
没人反对。
夜色渐浓，三人各自调息休整。崔宇星盘坐在原地，不断重复最基础的魔力循环，巩固体内刚刚建立的平衡。每一次运转，霜火之翼的虚影就在背后若隐若现，越来越清晰。
最后一次尝试，他只动念，双翼便自行浮现，维持了整整五息才消散。
系统无声，耳钉也不再震动。但它存在感更强了，像一颗埋在血肉里的种子，已经生根。
他睁开眼，望向星空。
远处，一座残破高塔的轮廓隐约可见，矗立在废墟尽头。
他还记得周砚之说过的话——领域爆发那一刻，血符震动，像是呼应。
也许答案，就在那里。
风拂过耳钉，带起一丝微不可察的共鸣。
崔宇星缓缓站起，走向谷口。他抬起手，掌心凝聚出一团稳定的霜火，光晕映亮了他的脸。
林晚秋抬头看他，忽然说：“你变了。”
他回头：“哪里？”
“以前你用力量，像在对抗什么。”她望着他手中那团跳动的光影，“现在……像是在和它一起呼吸。”
崔宇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没说话。
他知道她在说什么。
那不是控制，是共存。
也是觉醒。
他正要开口，忽觉背后一热。
霜火之翼再次浮现，这次未经召唤，自动展开。
他猛地抬头，望向远方。
塔的方向，有一点微光，一闪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