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之间,其犹橐(tuo)龠(yuè)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
与别人只知念诵《古今贤文》不同,自从回到宫中后,朱徽媞嘴中就经常吐出相同的词句。
虽然《道德经》中这句话在吴用和很多大明帝国官员眼中都只是一种比喻,但回到大明帝国社会,在大明这种崇尚武力治国的国家中,这样的论调就未必只是一种比喻了。
为了达到最终目的,该牺牲的就要牺牲。既然圣人都能有这样的觉悟,寻常人又为何不可。
即便这在大明并不是圣人说出来的话,但这词句既然暗合了天地、圣人之意,自然也就是在谈论圣人该有的言行。
不管是不是曲解,朱徽媞都觉得这话要比那《古今贤文》有趣多了。
“公主殿下,江州县急报。”
正当朱徽媞还在暗自轻吟时,原本空无一人的书房门外突然多出一道宫女人影。而在宫女出现前,附近甚至没有任何脚步声传来。由于朱徽媞在书房时从不需要人伺候,所以身边也没有一个代为应答的人手。
不过,朱徽媞对宫女突然出现并没表露出意外,只是听到江州县几字,不免再次皱起眉头道:“怎么又是江州县,这次又是什么事情?”
“回禀公主,此乃急密函。”
一边在书房门外跪着应答,宫女就从怀中掏出一个密封信函,双手奉到头顶上。
再次皱了皱眉,朱徽媞极为无奈道:“怎么又是急密函,拿进来。”
宫女没再言语,从地上站起后,走到朱徽媞面前再次跪下来,并将密封同样从头顶奉给朱徽媞。从宫女的身形、样貌看,正是那日陪朱徽媞进入雨夜小道的宫女。朱徽媞从宫女手中拾起信件,也没让宫女站起离开,而是立即拆开密函抬眼望去。
看了两行不到,朱徽媞嘴中就抽出冷气惊呼道:“嗬……这,这个死老鬼,也忒能惹事了吧!他居然,他居然……”
没等朱徽媞继续说下去,朱徽媞却又很快将原本话语咽入口中,改为满脸恼怒道:“……浑,浑蛋,本宫就知道郑关西不是个好东西,他一个小小富户,居然也敢想着造反之事。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九儿,你现在立即……”
刚说了半句,朱徽媞又停下来。这不是说朱徽媞也变成了王叔英那种“半句丞相”一样的公主,而是神情一转道:“快,帮我宣朱升进宫。”
“奴婢遵命。”
一直等到朱徽媞正式命令下来,地上的宫女往后跪行两步,这才站起身低头退了出去。
不过在宫女离开后,朱徽媞眉间却再次微微一锁道:“十三啊十三,你不知道你这样反而会让本宫更不放心你吗?”
离开的宫女当然不可能听到朱徽媞自言自语。而在自言自语完毕后,朱徽媞却又说道:“不过比起十三的小心眼,还是那老家伙的大心眼更让人不放心。……不行,本宫得让他尽快进京才行。不然再放那老家伙在外面胡闹,非得给本宫惹出更多事端来。”
突然听到大明乐安长公主朱徽媞传招,朱升根本不敢耽搁。
而且身为文散官,朱升在朝中原本就没有什么确切职司。要么是等着什么时候得到一个实权职位,要么就是这样慢慢熬着。
比起那些实职官员,只靠吃俸禄过日子的各种文散官实在没太多奔头。所以得到大明乐安长公主朱徽媞传招后,只为了能有事做,朱升也不会误了朱徽媞的时间。
等到被宫女带到朱徽媞书房外,朱升立即又惊又喜跪在门外道:“臣朱升参见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免了!你那老浑蛋座师现在正在那处转悠。”
“这……,回禀公主殿下,家师现在已到云兴县境内,随时都可进京面驾。”
听到朱徽媞问话,朱升好是吃惊了一下。
因为自从朱徽媞上次在三杨内阁下令朱升催促龙虎山洪信早日回京后,朱升就已急马赶去见过龙虎山洪信。不过朱升急,龙虎山洪信却不急。虽然龙虎山洪信很快就来到了京城的周边县境,但却并没有急于进京,目的也是让京中形势多酝酿一下。
朱升虽然早以此回禀过朱徽媞,但朱徽媞却没说可以还是不可以。
现在京中形势还没有更大变化,朱徽媞就急令龙虎山洪信进京,这着实让朱升有些不解,猜测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朱徽媞脸色一凝,沉声说道:“你只消对他说,郑关西已兴兵造反就成。但这事你切切不要让其他人知道,记住了吗?”
“造?造反?……郑关西居然也会造反?他又能以什么理由造反?”
身为龙虎山洪信最重视的弟子,朱升不仅知道龙虎山洪信与郑关西间的纠葛,更是同样参与了其中。所以忽闻郑关西造反,朱升又惊又喜间却又有些难以置信。因为别人造反或许不算什么,郑关西这样富甲天下的人造反,那不等于一夕间放弃了自己散于天下间的所有财富。
造反者,人人得而诛之,这可不是大明仅有的规矩。
朱徽媞冷哼一声道:“什么理由?谁管他什么理由,反正这事在江州学究的奏报抵达朝廷前,不准你们宣扬出去就是,还不快去……”
“微臣谨遵殿下懿旨。”
一边磕头退下,朱升却颇为心惊。因为朱徽媞的话中居然又提到了江州学究四字。即便郑关西的确是江州县人氏,可郑关西造反如果不是造江州县之反,那又是造何处之反?公主殿下居然说要等江州学究奏报,这就说明吴用肯定安然无恙。
可由于朱徽媞没将郑关西造反的原由说出来,朱升也无法追问下去,只得在嘴中诺诺离开。
朱升离开没多久,带着朱升离开的九儿却又回到书房外,跪下说道:“公主殿下,请允许九儿前往江州县。”
“你要前往江州县?为什么?”突然听到九儿请求,朱徽媞一脸惊讶道。眼中没有愤怒和不满,却是充满了疑惑和不解。
亦不知二人究竟是何关系,九儿接着说道:“启禀公主殿下,虽十三如今在吴学究身旁表现良好,但其对某些事情的了解颇为有限。倘若任由吴学究肆意而为,极有可能坏了公主殿下的大事,此次之事便是明证。”
“……此言倒也在理,不过你不必急于此刻前往。待些时日,本宫便让陛下宣那老者进京,届时本宫再安排你到他身边留意着。”
“九儿明白,多谢公主殿下开恩。”
自开口说话起,九儿脸上便毫无表情。即便退下之时,也未因朱徽媞准予离去而有分毫激动之色。朱徽媞望着那扇九儿身影消失的书房大门,良久才收回视线。她并未多言,只是摇了摇头,口中竟开始诵读起开蒙教化劝学经。
“君子曰:学不可以已。青,取之于蓝,而青于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