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内的空气仿佛被抽干，只剩下那枚黑色令牌在灯光下泛着幽暗的光泽，以及年轻人平静却不容置疑的提议在回荡。
结盟。共享“钥匙”。
陆沉渊看着眼前这个自称“冥府”使者的年轻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底却已是冰河奔涌，惊涛拍岸。他厌恶被利用，更厌恶在胁迫下做选择。无论是“遗产守护者”以毁灭相逼，还是“冥府”此刻以利益相诱，都让他感到一种发自骨髓的排斥。
“结盟？”陆沉渊的声音带着一丝冰冷的嘲弄，“在你们坐视我妻子遇袭，在我被迫全面开战之后？‘冥府’的诚意，未免来得太迟，也太廉价了。”
年轻人对于陆沉渊的质疑似乎早有预料，神色不变：“陆先生，请理解我们的处境。‘遗产守护者’的提前发难，确实出乎意料。我们需要时间评估您的……价值，以及您应对危机的决心和能力。图书馆事件，虽然遗憾，但它证明了您拥有成为合格盟友的资格——足够的实力，以及，不容触碰的逆鳞。”
他将一场血腥的刺杀，轻描淡写地称为“资格测试”。这种近乎非人的冷静和算计，让陆沉渊对“冥府”的警惕提升到了最高点。与他们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
“共享‘钥匙’？”陆沉渊向前一步，压迫感陡增，“我连那‘钥匙’究竟是什么，拥有它会带来什么，都一无所知。空口白话，就想让我为你们火中取栗？”
“关于‘钥匙’……”年轻人微微停顿，似乎在斟酌措辞，“它并非一件实物，更准确地说，它是一个坐标，一个……接口。连接着某个超越当前人类认知层面的信息源，或者说，规则库。‘守夜人’花费数个世纪，也只是破译了其中关于维持现有社会结构稳定性的部分‘规则’，并将其视为不容更改的‘秩序’。”
他的解释依旧模糊，但透露出的信息却足以让人心惊。一个能影响甚至部分“定义”社会规则的“接口”？这已经接近科幻乃至神学的范畴。
“而‘冥府’，”年轻人继续道，“我们认为，‘钥匙’的真正价值不在于维护旧的‘秩序’，而在于开启新的‘可能’。它应该成为引导人类文明向更高级形态演进的工具，而非禁锢发展的枷锁。这也是我们与‘守夜人’的根本分歧所在。”
理念之争？陆沉渊心中冷笑。说得冠冕堂皇，本质上，不过是两种不同“操控”世界方式的争夺罢了。
“你们想要我做什么？”陆沉渊直接问道。
“在正面战场，牵制并尽可能削弱‘遗产守护者’的有生力量，尤其是他们在世俗社会中的影响力节点。”年轻人语速加快，“我们会提供情报支持，并在必要时，进行……非常规介入。而您需要做的，就是在合适的时机，配合我们，拿到被‘守夜人’保管的那一半‘钥匙’载体。”
“载体？”陆沉渊捕捉到这个关键词。
“是的。完整的‘钥匙’信息被分割记录在两件特殊的‘信物’上。一件，您已经在冯·艾森伯格的温室里见过其投影。另一件，则由‘冥府’保管。只有将两件‘信物’在特定条件下结合，才能激活完整的‘钥匙’。”年轻人终于透露了部分核心机密。
原来如此！怪不得“冥府”之前如此关注他与“遗产守护者”的冲突。他们自己无法单独拿到另一半，需要他这个拥有足够实力和动机的“外人”去打破僵局！
“我如何相信，事成之后，你们会履行承诺？”陆沉渊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年轻人沉默了片刻，然后缓缓从怀中取出一个火柴盒大小的、没有任何接口的黑色金属块，放在桌上，与那枚令牌并排。
“这是‘冥府’的‘契约石’。”年轻人说道，“它内部封存着一段经过特殊加密的、关于‘钥匙’另一半载体的关键验证信息。结盟期间，由您保管。如果我们违约，您有权销毁它，届时，完整的‘钥匙’将永远无法被激活，我们双方……同归于尽。”
他抬起眼，目光坦诚得近乎残酷：“这是我们能给出的，最大的诚意和……抵押。”
同归于尽。将彼此的命运捆绑在一起。这确实是最极端，也最能取信于人的方式。
陆沉渊看着桌上那两件代表着巨大机遇与无尽风险的信物，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与“冥府”结盟，意味着他将彻底卷入这两个古老势力的终极博弈，再无退路。前方可能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但拒绝呢？“遗产守护者”的威胁近在眼前，他们毫无底线，连苏晚晴和孩子都不放过。单凭他一人之力，或许能重创对方，但想要根除，尤其是在对方可能还掌握着某种超越常规力量的情况下，难如登天。
而且，“钥匙”……那个可能触及世界本源规则的“接口”，如果真的存在，其价值无法估量。落入“遗产守护者”手中，世界或许会陷入他们想要的“永恒秩序”，那是一种冰冷的、毫无生机的未来。而落入“冥府”手中呢？他们口中的“新可能”，又是什么？
这是一个没有完美答案的抉择。他必须在两个危险的选项之间，选择一个相对不那么坏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密室内的气压低得让人窒息。
终于，陆沉渊缓缓伸出手，拿起了那枚冰冷的“契约石”。
“同盟，成立。”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但记住，如果你们敢把主意打到晚晴和曦儿身上，或者试图在背后搞小动作……我会让‘冥府’这个名字，成为历史。”
年轻人微微躬身，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个极淡的、仿佛程序设定好的笑容：“合作愉快，陆先生。第一批关于‘黄昏俱乐部’三个核心秘密据点及他们与某国政要非法政治献金的证据，十分钟后会发送到您的指定终端。”
脆弱的同盟，在密室的阴影中，正式缔结。为了对抗共同的、更迫切的威胁，也为了各自觊觎的“钥匙”，两个本应互相提防的势力，暂时站在了同一战线。
而远在东方，那片曾被寄予美好希望的“城市客厅”，此刻已化为风暴眼中，最坚固也最危险的前沿堡垒。
（第268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