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宴上的惊魂一刻,让沈清辞彻底清醒。她意识到,自己之前的那些小动作,在萧景珩、莫先生这等人物眼中,恐怕如同孩童的把戏,漏洞百出。继续贸然行动,无异于自寻死路。
必须改变策略。
接下来的日子,沈清辞真正沉下心来,开始了彻底的“蛰伏”。她不再试图打探任何消息,不再与任何可疑人物接触,甚至连墨韵堂的院门都很少迈出。每日除了必要的晨昏定省(她以身体仍需调养为由,去得也比往日更少),其余时间都安分地待在厢房里。
她不再抄写那些可能引人联想的经文,而是让春桃寻来了一些最普通不过的女红花样和绣线,开始专心致志地绣一方帕子,图案是最大路货的鸳鸯戏水,针脚细密,一丝不苟。她甚至还向钱妈妈请教了一些侯府内宅的规矩和礼仪,态度谦卑恭顺,仿佛真的决心要做一个合格的世子妃。
她将自己彻底融入侯府背景之中,像一个最不起眼的花瓶,安静,无害,甚至有些……平庸。
这种近乎极致的低调,果然起到了效果。钱妈妈对她的态度逐渐从审视转为平淡,甚至偶尔会指点她一两句。赵氏见她如此“安分守己”,也渐渐放下了心,只当她是个性子柔顺、没什么主见的。连那位莫先生,几次随侯爷来墨韵堂,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的时间也越来越短,似乎对她失去了兴趣。
府内的风波却并未因她的蛰伏而平息。永宁侯萧远在莫先生的辅佐下,继续以铁腕整顿府务。关于二爷萧景瑜亏空公款的传闻渐渐在府中下层仆役间悄悄流传,虽未公开处置,但二房的日子明显越来越难过,王氏连门都很少出了。三爷萧景琰则似乎更加沉默,每日除了去军营点卯,便是待在自己院中,对府中事务不闻不问。
而风暴中心的世子萧景珩,依旧“病”着。但他的“病情”似乎进入了一个相对稳定的阶段,不再有性命之忧,却也未见明显好转,就这么不死不活地吊着。侯爷来看他的次数渐渐少了,更多精力放在了外务上。
沈清辞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心中却如明镜一般。萧景珩的“稳定”,恰恰说明他的伪装极其成功,成功到连他父亲和莫先生都暂时被他瞒了过去。而他选择继续“病”下去,必然有更深层的原因——或许是在等待某个时机,或许是在暗中布局。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等待这个时机出现。同时,她也在暗中观察和学习。观察侯府的人情往来,学习这个时代的规则和潜规则。她让春桃将每日听到的、看到的府中琐事都记下来,哪怕只是哪个婆子与哪个丫鬟拌了嘴,哪个管事又得了赏赐,她都一一分析,从中梳理人际关系和权力脉络。
她就像一个最耐心的猎人,在黑暗中屏息凝神,等待着猎物露出破绽的那一刻。
这日,春桃从外面回来,带来一个看似不起眼的消息:“小姐,奴婢听说,过几日是已故老太君的冥诞,夫人准备去城外的静安寺上香祈福,为世子爷和侯府求个平安。”
沈清辞手中绣花针微微一顿。静安寺?上香祈福?
一个念头在她心中悄然升起。静安寺是京城有名的寺院,香火鼎盛,往来人员复杂。赵氏出门上香,必然要带不少仆从护卫,但比起守卫森严的侯府,外面的世界,终究多了几分不可控的因素。
这或许……是一个机会?一个可以与外界取得联系的、极其微弱的机会。
但风险也同样巨大。随行人员众多,耳目繁杂,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
沈清辞沉吟良久,最终还是压下了这个冒险的念头。时机未到,她手中的筹码太少,贸然行动,成功的概率微乎其微。她不能赌。
“知道了。”她淡淡应了一声,继续低头绣花,仿佛对这个消息毫不在意。
春桃见状,也不再说什么。
日子依旧在平静(至少表面如此)中流逝。沈清辞的绣工越来越好,那方鸳鸯戏水的帕子已经完成了大半,栩栩如生。她甚至开始学着烹茶,插花,将一个深闺妇人该有的技艺慢慢捡起来。她变得越来越“像”一个古代侯府的世子妃,也越来越能融入这个环境。
但这种融入,并非同化,而是一种更深层次的伪装和潜伏。她像一颗被埋入地底的种子,表面沉寂,内里却在疯狂地汲取养分,等待着破土而出的那一天。
她知道,萧景珩不会永远“病”下去,侯府的平静也不会持续太久。当下一场风暴来临时,她必须拥有足够的力量,才能不被吞噬,甚至……乘风而起。
蛰伏,是为了更好的出击。她现在需要做的,就是继续等待,并在这等待中,让自己变得更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