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如碎银般泼洒,透过繁复的雕花窗棂,在冰凉青石地板上织出斑驳摇曳的光影。廊下宫灯被初夏晚风拂动,灯影幢幢,将庭院花木枝影拉得忽长忽短,如同鬼魅悄然舞动。血霜单膝跪在回廊转角的暗影最深处,玄色劲装几乎与浓稠夜色融为一体,她屏息凝神,指尖在青石板缝隙间极有节奏地轻叩三下。一道微不可察的灵力波动,如投湖石子化作的涟漪,精准穿透墙壁,传入东厢房。
房内烛火暖融,陈三炮斜倚软榻,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五形兽核心的暗金色晶石。晶石在修长指间流转,折射出细碎神秘的光晕。捕捉到那道讯息的瞬间,他深邃眼眸掠过一丝了然,唇角勾起淡弧,低头对怀中女子低语,气息拂过她耳畔:“鱼儿上钩了。”
血慕婉依偎在他胸膛,闻言眼波流转,当即会意。她抬手抚过云鬓,指尖悄然沾取嫣红胭脂,“不经意”蹭在陈三炮玄色衣襟上,留下一抹暧昧刺目的绯红。身上罗裙本就半褪,此刻香肩微露,细腻肌肤在烛光下泛着莹润光泽。她纤指拈起饱满紫葡萄,红唇微启,眼波媚意横生,正要往他唇边送去——
“砰!”
巨响骤起,房门被巨力踹开,木屑四散飞溅。血清秋面罩寒霜,率十二名全副武装的血卫破门而入。她一身银丝滚边劲装,银甲在烛火下泛着冷光,目光如电,一眼撞破满室旖旎:妹妹跨坐在陈三炮腿上,罗裳松垮挂在腰间,正含着葡萄与他亲昵,而那抹胭脂印,像记耳光狠狠抽在她脸上,瞬间点燃胸腔怒火。
“无耻!”血清秋怒喝,声音因愤懑微微颤抖,腰间佩剑“铮”然出鞘,带起凛冽寒光。剑气横扫,满架古籍应声碎裂,雪白书页如惊蝶漫天纷飞,“血家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陈三炮揽着血慕婉腰肢,身形翩然如鹤,向后轻滑数步,玄袍在剑气劲风中猎猎作响,轻易避开含怒一击。他将女子护在身后,目光平静带丝嘲讽,迎上血清秋喷火的眸子:“血家主深夜闯门,好大的火气。”
“长姐连妹妹闺房趣事也要管?”血慕婉从他背后探身,脸颊贴紧他脊背,语气带刻意娇蛮与挑衅,“莫非看不得妹妹寻得如意郎君,心里……嫉妒了?”
“你!”血清秋气得浑身发抖,几步上前,狠狠攥住妹妹纤细手腕,丹蔻指甲深陷皮肉,几乎要掐出血来,“立刻跟我回房!否则家法处置,不认你这个妹妹!”
血慕婉吃痛,似真怕了,脸色煞白,怯怯应了声“是”,被血清秋拽着往外走。踏出房门刹那,她趁姐姐不备,迅速回头,给陈三炮投去个交织决然与暗示的复杂眼神。
血清秋闺阁内,气氛迥异于外间剑拔弩张。上好沉香在紫铜兽形熏炉静静燃烧,袅袅青烟缠绕梁间鲛绡帐,散出宁神静气的香气。血慕婉执鎏金鸢鸟执壶,将琥珀色茶汤缓缓注入翡翠玉杯,动作舒缓优雅,如进行神圣仪式。无人察觉,她宽袖遮掩下,两个小油纸包已滑入掌心,锁灵粉遇水即化,醉仙散混在茶末里,在氤氲热气中无声翻涌,与茶香完美相融。
“姐姐息怒,”她双手奉茶,指尖因紧张微烫,“方才是妹妹失分寸,特奉您最爱的雪顶含翠赔罪。”
血清秋心中的怒火依然没有平息下来,她面沉似水,紧咬着牙关,双眼死死地盯着眼前的茶杯。当她伸手去接那杯茶时,手腕处的青筋因为愤怒而微微凸起,仿佛随时都可能爆裂开来。她那白皙的玉臂上,也因为情绪的波动而泛起了一层细密的红痕,就像是被人用细鞭抽打过后留下的痕迹一般。
血清秋的目光并没有落在那杯热气腾腾的茶水上,而是直直地盯着杯子里上下沉浮的碧绿茶梗。这些茶叶在水中翻滚着,就像是她此刻内心的思绪一样,纷乱而又复杂。
她的声音冰冷而又坚硬,仿佛是从铁铸的喉咙里发出来的一样:“你难道真的以为龙拓渊所觊觎的仅仅只是那座矿场吗?他真正想要掌控的,是我们血家数百年来的命脉根基啊!”
血慕婉垂眸敛目,静听着,手指无意识绞着丝帕。
“三日后皇朝宫宴,”血清秋忽觉喉间干涩,心头莫名烦躁,仰头饮尽茶汤,玉颈因吞咽拉出优美弧度,细汗顺着下颌滑落,“若你尚存理智,愿以血家女儿身份……”
话未毕,强烈晕眩感猛地袭来,眼皮重如山,脑中似灌满铅水,连思考言语都异常吃力。烛火摇晃重叠,妹妹脸庞轮廓渐趋模糊。
血慕婉凝视着姐姐,那双总明亮锐利的凤眸,正一点点失焦,被迷茫涣散取代。她眼底最后一丝伪装的怯意褪去,沉淀为近乎冷酷的平静。
她声音轻柔顺从,幽幽响起:“妹妹明白姐姐苦心,定会……事事以血家为重。”
“哐当——”
翡翠杯从血清秋失力的手中滑落,砸在青石地板,迸裂成数瓣,残余茶汤溅湿裙角。她踉跄后退,扶住梳妆台才稳住身形。铜镜里,映出张苍白如纸、写满惊愕的面容,瞳孔涣散,显然已被药力彻底侵蚀。
意识沉入黑暗前最后一瞬,她模糊视野里,见妹妹弯腰,从妆台暗格拾起刻满古老符文、散发不祥气息的青铜碑——传说中能镇压修士神魂的大荒碑。昏光下,碑面暗红色奴印泛着妖异血光,与血慕婉指尖亮起的同源印记,形成令人心悸的遥相呼应。
“为……什么……”血清秋用尽最后气力,声音微弱如残烛,体内灵力疯狂乱窜,却被锁灵粉禁锢丹田,一丝难动。无尽黑暗如潮水涌上,彻底吞噬了她的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