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像崩毁的烟尘在幽风中渐渐散去,露出满地碎石与裂痕。广场上所有幸存的天蝎族人,包括那些断了胳膊、瘸了腿的长老,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聚焦在陈三炮身上。先祖残魂那带着洪荒威严的遗命犹在耳边回荡,尽管每个人心中都塞满了疑惑与不解——一个人类怎配做天蝎族的少主?但对先祖刻入骨髓的绝对敬畏,让他们最终选择了遵从。
“参见少主!”
须发皆白的大长老蝎冥率先躬身,他断了的左臂用布条草草包扎,鲜血正透过布层渗出。在他的带领下,幸存的族人齐齐弯腰行礼,声音因连日苦战的疲惫而显得参差不齐,却无一人敢抬头表露半分异议,连最桀骜的天蝎战士都垂下了高傲的头颅。
蝎映月独自站在广场边缘,指甲深深掐入掌心,渗出血珠也浑然不觉。她望着那个不久前还被自己呼来喝去、拿着玄铁扫帚打扫广场的男子,如今却因先祖一言,地位便瞬间凌驾于自己这个女王之上。那份不甘与屈辱如同毒火般在胸腔里灼烧,几乎要将她的理智焚毁。但她清楚,方才若非先祖显灵,天蝎一族此刻早已沦为蛇人与巨蜥的刀下亡魂,先祖之命,她纵有万般不愿,也无法违抗。
陈三炮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亦是波澜翻涌。这“少主”之位来得猝不及防,却像一道从天而降的绳索,不仅让他摆脱了阶下囚的困境,更给了他掌控局面的机会。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杂念,沉声道:“诸位请起。传令下去,伤亡者尽快移送疗伤池,由医师全力救治;未伤者随蝎冥长老加固防线,布设毒阵,以防敌军去而复返。”
他的指令清晰明了,语气中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镇定,像一块投入乱流的磐石,让原本慌乱的心绪稍稍安定。众人依言散去,各司其职,广场上很快只剩下收拾残局的族人,以及对峙的陈三炮与蝎映月。
陈三炮转身,径直走向那座他曾被打发去打扫的紫晶宫殿。朱红的殿门在他面前缓缓敞开,这一次,他没有像仆役那般低头哈腰,而是踏着稳健的步伐,一步步登上九级白玉台阶,走向那高高在上的女王宝座。然后,在殿内残存侍女的惊呼声中,转身坐下。
冰冷的玉石透过衣袍传来寒意,俯瞰整个大殿的视角让他心绪翻腾——不过几日,竟已是天翻地覆。不一会儿,一阵略显沉重的脚步声从殿外传来,蝎映月走了进来。她停在台阶下,破损的紫袍下摆还沾着干涸的血迹,紫瞳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定定地望着端坐于上的陈三炮。
“怎么,女王陛下,不向你的少主行礼吗?”陈三炮率先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刻意为之的轻佻。他太清楚蝎映月的高傲,此刻必须先敲碎她的傲骨,试探她的底线,才能在这错综复杂的局面中站稳脚跟。
蝎映月身体猛地一僵,眼中瞬间闪过怒意,握着拳的手背上青筋凸起。但她终究还是缓缓屈膝,行了一个极其勉强的礼节,膝盖几乎没有弯曲,声音冷得像冰:“……参见少主。”那三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难以掩饰的屈辱。
陈三炮缓缓起身,一步步走下台阶,每一步都踩在玉石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在敲打蝎映月紧绷的神经。他在她面前站定,伸出手,指尖轻佻地拂过她略显苍白的脸颊,带起一阵战栗:“之前让我拿着扫帚打扫广场的时候,可曾想过有今日?”
蝎映月猛地偏头躲开他的触碰,呼吸瞬间急促起来,胸脯因愤怒而剧烈起伏,显然在极力压抑着即将爆发的怒火。
陈三炮却不依不饶,反而得寸进尺地伸手揽住了她的腰肢,稍一用力,便将她拉近自己。怀中的身体瞬间僵硬,像一块冰冷的玉石。他低下头,凑近她耳边,温热的气息喷在她颈侧,语气却充满了侵略性:“你说,我现在若是想对你做点什么,按照先祖之命,你是不是也不能反抗?”
蝎映月的心防在这一刻出现了一丝裂痕。连日的惨败、老祖的陨落、族人的伤亡,早已让她内心充满了对先祖的愧疚,此刻又被陈三炮步步紧逼,那份深藏的脆弱悄然浮现。她的身体竟微微颤抖起来,眼中闪过一丝动摇。
就在陈三炮以为她即将屈服,甚至手指已触碰到她破损的外袍系带时——
“够了!”
蝎映月眼中猛地爆发出凌厉的光芒,如同沉睡的毒蝎骤然亮出尾针!尊武境的力量轰然爆发,虽因重伤而显得虚弱,却带着不容侵犯的女王威严,一股气劲猛地将陈三炮推开。
她踉跄着后退两步,飞快地扯紧被撕裂的衣襟,遮住露出的肌肤。紫瞳中重新燃起属于天蝎女王的高傲与冰冷,她挺直脊梁,尽管衣衫狼狈,发丝散乱,伤势未愈,但那股睥睨众生的气势却再度回归:“陈三炮!先祖命你为少主,是让你带领我族渡过难关,不是让你来羞辱本王的!”
她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带着决绝:“记住你的身份,你是天蝎族的少主,不是欺凌女王的无赖!也记住本王的身份,只要本王还有一口气在,这女王之位便不容亵渎!若你再敢逾越半分,即便违背先祖之命,身败名裂,本王也绝不轻饶!”
说完,她冷冷地瞪了陈三炮一眼,那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动摇,只剩下冰冷的警告。随即,她转身,步伐虽因伤势而有些踉跄,却异常坚定地离开了大殿,殿门在她身后缓缓合上,隔绝了所有视线。
陈三炮独自站在原地,望着紧闭的殿门,目光深邃。他知道,自己还是低估了这只毒蝎的傲骨。想要真正让她信服,绝非仅凭一个“少主”的名分就能做到。而接下来的路,面对虎视眈眈的蛇人与巨蜥,面对内部的质疑与挑战,恐怕会更加复杂难行。他轻轻摩挲着指尖残留的触感,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这场交锋,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