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的寒气带着浓重的血腥气，弥漫在雪山镜阵的外围战场。
宁承焕半跪在染血的雪地里，玄甲上的龙纹被黑气腐蚀得斑驳不堪，他捂着胸口剧烈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疼痛——刚才那记重击，不仅震碎了他三根肋骨，还让浊灵王的邪气侵入了真身，此刻正像无数毒虫在啃噬他的经脉。
“宁将军！”耶律焕的声音带着急怒，他刚从西漠部族调兵回来，就看到外围防线已被撕开缺口，数千玄甲军被一团巨大的黑影困住，士兵们的惨叫声此起彼伏，被黑影吞噬的瞬间，连骨头都化作了黑气。
那团黑影就是浊灵王的虚影——高达十丈，形似扭曲的巨蟒，体表流淌着粘稠的青黑色黏液，每一次摆动都激起数丈高的气浪，气浪所过之处，玄甲军的龙气护罩像纸糊般碎裂。
“别靠近！”宁承焕咳出一口黑血，声音嘶哑，“它能吞噬龙气，我的真身……快撑不住了！”
耶律焕的盲视穿透黑影，“看”到虚影的核心有颗拳头大的黑珠，珠内翻腾着无数痛苦的人脸，正是浊灵王的本源所在。他突然想起沈氏手札里的记载：“浊灵王以万灵怨念为食，其影可吞龙纹，唯圣女血与沈氏残魂能制之。”
“沈氏残魂……”耶律焕的指尖抚过额间的龙凤胎记，那里寄存着沈氏的一缕残魂。他深吸一口气，猛地催动血脉之力——胎记的金光骤然暴涨，像一柄利剑刺入黑影！
“嗷——！”
浊灵王虚影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黑影剧烈扭曲，竟下意识后退了丈许。被它困住的玄甲军趁机突围，却仍有数十人慢了一步，瞬间被黑气吞噬，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
“它怕这个！”耶律焕眼睛一亮，继续催动胎记的金光，“宁将军，沈氏的残魂气息能克制它！”
宁承焕忍着剧痛抬头，果然看到黑影在金光中不断收缩，体表的黏液像融化的蜡油般滴落，在雪地上腐蚀出一个个深坑。他突然想起边城的低阶浊灵也曾畏惧耶律焕的气息，只是当时没在意，原来根源在这里。
“沈氏……真的和浊灵有过交易？”宁承焕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否则她的残魂怎么会克制浊灵王？”
话音未落，浊灵王虚影突然暴怒！它不再躲避金光，反而张开巨口，喷出一股浓稠的黑气，直取耶律焕面门！黑气中夹杂着无数细碎的人影，都是被吞噬的士兵，他们伸出手想抓住什么，眼神里充满了绝望。
“小心！”宁承焕拼尽最后力气，甩出玄铁锁链缠住耶律焕的腰，将他拽到身后。黑气擦着耶律焕的肩头掠过，他锦袍的袖子瞬间化为飞灰，肩头的皮肤被腐蚀出焦黑的伤痕。
“宁将军！”
“别管我！”宁承焕的玄甲突然炸裂，真身的气息急剧衰弱，“用沈氏残魂逼它退！我们需要时间……重组防线！”
耶律焕咬紧牙关，再次催动胎记的金光。这一次，他清晰地感觉到沈氏残魂在呼应——胎记的金光中浮现出沈氏的虚影，她穿着暗红的嫁衣，指尖弹出的黑气竟与浊灵王虚影的气息同源，只是更凝练，更具压迫感。
“沈氏……你敢！”浊灵王虚影的嘶吼里竟带着一丝恐惧，黑影猛地向后退缩，核心的黑珠剧烈跳动，“当年的约定……你忘了？！”
“约定？”耶律焕的心头剧震，盲视捕捉到虚影的记忆碎片：
十年前的雪山密洞，沈氏跪在浊灵王面前，手里捧着半块镇灵镜碎片：“我帮你削弱封印，你助我夺回孩子。但你要立誓，绝不能伤害中原百姓，否则……我就让残魂与你同归于尽！”
黑珠里的人脸疯狂扭动：“你骗我！你在残魂里藏了克制我的咒！”
“我没骗你。”沈氏的虚影在金光中冷笑，“只是没想到，你会提前破封。”
记忆碎片骤然消散，浊灵王虚影的黑气变得更加狂暴：“我要你的残魂！我要圣女的血！”
它猛地扑向耶律焕，速度快得让人反应不及。就在此时，宁承焕突然站起来，玄甲碎片在他周身凝成血色光刃——那是燃烧真身换来的力量！
“给我……滚开！”
光刃与黑影相撞，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宁承焕的身影像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岩壁上，玄甲彻底碎裂，露出胸前狰狞的伤口，伤口处的皮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腐烂。
“宁将军！”耶律焕目眦欲裂，他再也顾不上保留力气，将全身血脉之力注入胎记——沈氏的虚影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她张开双臂，暗红的嫁衣在黑气中猎猎作响，竟硬生生将浊灵王虚影逼退了十丈！
“沈氏……你这个叛徒！”浊灵王虚影嘶吼着，核心的黑珠突然黯淡，“我记住你了……还有圣女的血……迟早是我的……”
话音未落，虚影化作一缕青烟，没入雪山镜阵的核心，消失不见。
战场终于恢复寂静，只剩下受伤士兵的呻吟和风雪的呼啸。耶律焕踉跄着冲到宁承焕身边，将他抱起来时，发现这位从不喊痛的硬汉，此刻竟在微微颤抖。
“别白费力气了……”宁承焕的声音轻得像耳语，黑血不断从嘴角涌出，“它的邪气……已经侵入心脉……”
“闭嘴！”耶律焕撕下衣襟，死死按住他的伤口，“清禾很快就到，她的镜碴能净化邪气！你必须撑住！”
他的盲视扫过宁承焕的识海，“看”到无数黑气正缠绕着宁承焕的龙纹本源，那是真身的根基，一旦被黑气吞噬，就再也无法凝聚。
玄甲军的医官匆匆赶来，看到宁承焕的伤势，脸色惨白地摇头：“靖王，将军的伤……老臣无能为力，这邪气太霸道了……”
耶律焕的目光落在宁承焕胸口的黑血上，突然想起沈氏虚影里的画面——她当年与浊灵王交易时，手里的镇灵镜碎片泛着青光。他猛地从怀中掏出块碎片（从西漠带回的浊灵核心残片），将其按在宁承焕的伤口上。
“滋——”
碎片与黑血接触，发出刺耳的响声，竟真的逼退了部分黑气！宁承焕的喘息稍微平稳了些，眼神恢复了一丝清明。
“有用！”耶律焕大喜过望，“这是浊灵的核心碎片，能暂时克制它的邪气！”
他立刻让人取来玄铁匣，将更多的碎片铺在宁承焕周围，形成个简易的净化阵。做完这一切，他才发现自己的后背已被冷汗浸透，额间的胎记因过度使用而隐隐作痛。
白露的阳光透过云层，照在布满尸体和黑血的战场上，显得格外刺眼。耶律焕望着雪山镜阵的核心方向，浊灵王虚影最后的嘶吼还在耳边回荡——“圣女的血……我的……”
他知道，这绝不是虚张声势。浊灵王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苏清禾，而沈氏当年的交易，或许就是为了保护圣女血脉，才在残魂里藏下克制之法。
“传讯给陛下。”耶律焕的声音带着疲惫，却异常坚定，“告诉他们，外围防线已破，浊灵王虚影出现，宁将军重伤。让他们……尽快找到镇灵镜的最后碎片，否则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医官颤抖着接过传讯符，符纸的金光在他手中微微发亮，像一点微弱的希望，在白露的寒风中摇摇欲坠。
耶律焕低头看着昏迷的宁承焕，又望向核心方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无论沈氏当年的交易藏着多少秘密，无论浊灵王有多强大，他们都必须赢。
因为身后是中原的百姓，身前是需要守护的亲人，退无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