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的风卷着荷叶碎片,打在太液池的青铜栏杆上。明煜摩挲着手背的「换」字烙印,那里的龙涎香正与池底传来的微弱震动共鸣——三日前明焕断气的刹那,这片水域就泛起过诡异的银光。
“煜哥哥,镜碴在发烫。”苏清禾的声音带着颤,掌心镜片突然浮起,在暮色中旋出淡青色光晕。光晕里渐渐凝出半透明的人影,后腰蛇形胎记的位置泛着墨色,正是宁承焕残魂的轮廓。
“萧明煜......”残魂的声音像被水泡过,每个字都带着碎裂感,“我知道你恨我,但有些东西......必须给你。”
明煜的盲视穿透残魂虚影,“看”到他手中攥着卷湿透的绢纸,边缘沾着的玄铁粉末与镜阵遗址完全相同。残魂抬手的瞬间,绢纸化作光点飞入明煜掌心,重组为宁王私通北狄的密信副本——墨迹里混着龙涎香伪料,与仿品玉玺的气息如出一辙。
“‘霜降前,以仿品玉玺为号,引北狄铁骑从雁门关入关,与我里应外合......’”苏清禾念到一半戛然而止,镜碴突然映出密信末尾的附图:一幅镜阵图纸,标注着“终极阵眼——紫宸殿龙椅下”的朱砂小字。
残魂突然剧烈晃动,墨色胎记处渗出缕缕黑烟:“他们要......用镜阵放大仿品玉玺的伪龙气,让北狄误以为天命在彼......”他的虚影指向池中央,“跟我来,遗址下面......有更重要的东西。”
太液池西侧的镜阵遗址早已被玄铁栏围起,地砖缝隙里还嵌着未清理的青铜镜碎片。残魂飘到第三块松动的地砖前,虚影穿透地面:“挖开它。”
明煜拔刀劈开地砖,底下露出玄铁暗格。苏清禾的镜碴照入暗格,光柱里浮起一本牛皮账簿,封面烫着蛇形纹,与沈氏金镶玉护甲的纹路完全相同。翻开泛黄的纸页,墨迹记载着十年前的交易:
“正月初三,沈氏以李氏胎发为引,助宁王铸仿品玉玺......”
“三月初七,用马夫之子明焕替换双生子,极乐散由镜卫‘笠’字营供应......”
“六月廿九,与北狄约定:破城后,以黄河为界,西属北狄,东归宁氏......”
“镜卫‘笠’字营?”明煜猛地抬头,想起明焕死前残镜里的斗笠人影,“给你灌傀儡药的,是不是他们?”
残魂剧烈颤抖,墨色血液从虚影伤口涌出:“是......他们说我是‘残次品’,不配做皇子......”他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血泪,“但我记得!母亲哺乳时,总在我耳边哼‘双生龙,共九天’......我不是傀儡!我是宁承焕!”
这句话像重锤砸在明煜心上。他突然想起逆镜里的画面:李氏怀抱双生子时,次子里的婴孩确实在后颈有块淡青色印记,与眼前残魂虚影的位置完全相同。
“跟我来。”明煜抓住残魂即将消散的手,那触感冰凉如镜,却带着熟悉的血脉震颤。三人穿过玄铁栏,残魂在遗址中央停下,虚影指向地砖下的凹槽:“这里......藏着沈氏的罪证。”
苏清禾用镜碴撬开凹槽,里面躺着个青铜匣。匣内铺着的丝绒上,放着半块龙鳞碎片,边缘的牙印与宁承焕儿时伤痕完全相同。更惊人的是,丝绒下压着的账册,记载着沈氏用西域傀儡术重塑宁承焕身体的全过程,最后一页画着双生血脉共鸣的图谱——与此刻明煜和残魂之间流转的金光完全吻合。
“原来......你真的是我弟弟。”明煜的声音哽咽,五爪龙纹突然从手背爬上手臂,与残魂虚影的蛇形胎记产生共振。太液池的水突然倒卷,在遗址上空凝成水镜,映出两人从未有过的画面:幼时在冷宫襁褓中相握的手,胎记在月光下拼成半片龙鳞。
残魂突然笑了,墨色泪水划过透明的脸颊:“我抢你的身份,害你受苦......但看到你活下来,看到玉玺认你......我才明白,李氏的血书没说错......”他抬手抚向明煜的掌心,龙鳞碎片突然飞起,没入「换」字烙印。
刹那间,明煜的后背爆发出刺目金光。五爪龙纹沿着脊椎攀爬,与残魂虚影的蛇形胎记彻底融合,形成完整的鎏金龙形!盲视中,他“看”到血脉里的残缺被补全,龙涎香不再带着苦涩,而是泛着温润的暖意——那是双生血脉终于归位的征兆。
“这才是......真正的天命。”残魂的虚影开始透明,墨色胎记化作点点金光,“萧明煜,守住这天下......别让母亲和我的血白流。”
苏清禾的镜碴突然剧烈发光,映出残魂消散前的最后幻象:紫宸殿的龙椅上并坐着两个身影,明煜身着龙袍,身边的宁承焕穿着亲王蟒袍,两人掌心相贴,五爪龙纹在穹顶盘旋——那画面里,宁承焕的眼睛亮得像从未被傀儡术侵蚀过。
“弟弟......”明煜伸手去抓,却只握住一把带着龙涎香的风。太液池的水缓缓回落,镜阵遗址的地砖上,只剩下那半块龙鳞融入烙印的痕迹,和牛皮账册上“沈氏藏于西漠黑风寨”的朱砂批注。
暮色彻底笼罩皇城时,明煜握紧苏清禾的手。掌心完整的五爪龙纹正在发烫,与紫宸殿方向传来的震动遥相呼应——他知道,残魂归位不是终点。密信末尾的镜阵图纸,龙椅下的终极阵眼,还有西漠的沈氏余孽,都在等着他用这双生合一的天命,去一一清算。
“清禾,”明煜望向紫宸殿的方向,龙纹在暮色中泛着金光,“明天去查镜卫‘笠’字营的卷宗。”他要知道,那个给宁承焕灌药的斗笠人,究竟藏着怎样的阴谋,而残魂消散前的并肩幻象,又是否预示着未竟的宿命。
太液池的荷叶在风中沙沙作响,像是在重复李氏那句被岁月掩埋的歌谣。明煜低头看着掌心完整的龙纹,突然明白:双生的意义从不是相杀,而是相合——就像此刻他血脉里流淌的,既有自己的坚韧,也有宁承焕未灭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