痛苦。
超越肉身、直达灵魂本源的极致痛苦，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持续不断地穿刺着凌皓的每一寸感知。
他的身体在控制室的地面上剧烈地痉挛，却又被一股强大的意志死死禁锢在原地，没有翻滚，没有嘶吼，只有压抑到极致的、从喉咙深处溢出的破碎呻吟。
他的皮肤表面，毛细血管不断破裂又愈合，渗出的细密血珠瞬间被蒸腾成暗红色的血雾，萦绕不散。
丹田气海之内，景象更是恐怖。
那尊“万象元婴”此刻光芒极度黯淡，周身原本璀璨夺目的法则符文变得明灭不定，裂纹遍布，仿佛一件即将彻底碎裂的琉璃器皿。
它在本能地颤抖，传递出不堪重负、即将崩溃的哀鸣。
那节“先天灵根”残须，也不再翠绿欲滴，光泽变得无比晦暗，甚至表面都出现了一丝几乎不可察的干瘪萎缩迹象。
道基，正在被撼动！
本源，正在被损耗！
代价，远比预想中更加惨烈。
凌皓的意识在这无边的苦海中浮沉，几乎要被碾碎、磨灭。
唯有一丝冰冷到极致的清明，如同暴风雨中最后一座灯塔的光芒，死死坚守着。
那是“万法顿悟”天赋在极限压榨下的最后燃烧，是他在用自身全部的道行和意志，维系着那根即将崩断的“弦”，维系着那丝与更高维度建立的、危险无比的脆弱连接。
嫁接，尚未完全成功。
那维度壁垒的缝隙，微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透过它所能感知到的一切，都是扭曲的、模糊的、破碎的、无法理解的。
像是一个天生盲眼的凡人，突然被强行赋予了视觉，却被直接扔进了宇宙大爆炸的奇点中心。
无穷无尽的、完全超越低维认知的信息洪流，如同亿万把烧红的刮刀，粗暴地刮擦着他的神魂。
颜色不再是颜色，形状不再是形状，时间与空间失去了意义，法则以最本源的、狂暴的形态直接呈现。
这不是启迪，这是一种酷刑。
一种足以让任何化神以下修士瞬间神魂崩溃的认知风暴！
凌皓的七窍开始渗出鲜血，眼球剧烈凸起，布满了狰狞的血丝。
他感觉自己就像狂风巨浪中的一叶扁舟，下一秒就要被彻底撕成碎片。
放弃的念头，如同诱人的魔音，在他意识边缘响起。
只要松开那丝维系，切断与灵根残须的共鸣，这无尽的痛苦就会停止。
不。
绝不能！
在那意识即将被彻底冲垮的最后一瞬，在那痛苦的顶点，凌皓残存的意志发出了一声无声的咆哮！
他将最后的一切，所有的神魂之力，所有的求生欲，所有的道途执念，尽数灌注到了“万法顿悟”之中！
不是去理解！
不是去解析！
那根本做不到！
而是——记录！
像最原始的感光胶片，像最基础的记录法阵，不顾一切地，强行烙印下透过那缝隙汹涌而来的、哪怕最破碎的“景象”！
“看”不见！
“听”不到！
“理解”更是无从谈起！
只能凭借本能，用自身存在去“硬接”，去承受，去被动地留下印记！
咔嚓……
体内传来一声细微却令人心悸的碎裂声。
元婴身上的裂纹又加深了一道。
灵根残须又黯淡了一分。
代价在持续扩大。
但就在这一刹那！
在那无法用时间衡量的、短到几乎不存在的瞬间！
或许是因为他这不顾一切的、蛮横的“记录”行为，或许是那维度缝隙因他的挣扎而短暂地扩大了亿万分之一……
那无穷无尽的、扭曲破碎的信息洪流中，有几个极其特殊的“片段”，或者说“结构”，因其本身的稳固与特殊性，比其他混乱的信息更加清晰地“撞”入了他的感知，被他强行烙印了下来！
那不是图像，不是声音，不是任何低维宇宙可以描述的形式。
那更像是一种……纯粹的“概念”的具象化表达。
是描述“活性”本身最本源状态的……法则符号！
是构成“生命-能量”底层规则的……能量纹路！
它们复杂到极致，又简洁到极致。
蕴含着无法想象的奥秘与力量。
轰！
就在凌皓成功烙印下那几个碎片的同一瞬间，那根维系一切的“弦”，终于抵达了极限，彻底崩断！
“噗——！”
凌皓猛地喷出一大口蕴含着本命精元的鲜血，身体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向后重重砸在冰冷的舱壁之上，又软软滑落。
控制室内，那令人窒息的高维压迫感和恐怖的能量波动如同潮水般骤然退去。
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静，以及浓郁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凌皓瘫倒在地，气息萎靡到了极点，脸色苍白如纸，气若游丝。
他的元婴光芒黯淡到了极致，蜷缩在丹田一角，需要漫长的时间才能恢复。
那节灵根残须更是显得萎靡不振，仿佛元气大伤。
代价巨大。
然而。
在那几乎是一片空白、被剧痛和虚弱充斥的识海之中。
几个无比清晰、无法理解、却散发着至高无上法则韵味的“符号”或者说“纹路”，正静静地悬浮在那里。
如同用最深刻的刀痕，刻印在了他的灵魂最深处。
它们扭曲，怪异，完全陌生。
却又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正确”的感觉。
仿佛它们本身就是“真理”的一部分。
凌皓艰难地抬起不断颤抖的手，抹去嘴角的血迹。
他的眼神涣散，焦距模糊。
剧烈的痛苦余波仍在不断冲击着他的神经。
但他的嘴角，却一点点地，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
最终，形成了一个带着无尽疲惫，却又蕴含着无比强烈兴奋与希望的笑容。
成功了。
虽然只有一刹那。
虽然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但他确实……看到了。
看到了那堵“墙”之后的……一丝真相！
他挣扎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手指，颤抖着，在冰冷的地面上，依循着灵魂中的记忆，艰难地勾勒出其中一个最简单、却也最核心的符号的……亿万分之一不到的皮毛。
指尖划过，留下淡淡的血痕。
那符号未曾引动任何天地能量，甚至看起来歪歪扭扭，残缺不全。
但却自然而然地散发出一种微弱的、却真实不虚的……“活性”波动！
凌皓看着那个用鲜血画出的、残缺的符号，眼中爆发出璀璨的光芒。
这微小的、扭曲的、来自更高维度的数据碎片。
就是黑暗中……
唯一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