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棂，在室内投下第一缕金线时，阿烬已然睁开了眼。
他一夜未敢深眠，始终保持着一丝警醒，身下的美人榻柔软得让他无所适从，鼻尖萦绕的淡淡馨香更是扰得他心绪不宁。
他能清晰地听到内间床榻上传来均匀绵长的呼吸声，萧安宁似乎睡得正沉。
这认知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却又带来另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
他悄无声息地起身，将被褥叠得整整齐齐，仿佛昨夜未曾有人躺过，然后迅速退回到门外廊下那个他习惯的位置，垂首而立，仿佛一切都未改变。
萧安宁醒来时，习惯性地先望向窗边，看到空荡荡的美人榻，微微一怔，随即听到门外那熟悉的存在感，唇角不自觉弯了弯。
她梳洗完毕，推门而出，目光落在阿烬身上，见他眼下有着淡淡的青影，不禁问道：“昨夜没睡好？”
阿烬身体几不可查地一僵，避开她的注视，低声道：“没有。”
萧安宁也不深究，将一瓶提神的药油塞给他：“这个抹一点在太阳穴。”
阿烬默默接过，指尖触及微凉的瓷瓶，心头却是一暖。
去医学院的路上，气氛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
萧安宁偶尔会回头跟他说一两句话，不再是单向的吩咐。
阿烬虽依旧应答简短，但那沉默里少了几分疏离，多了些难以察觉的温顺。
青鱼在一旁看着，眼中流露出欣慰的笑意。
然而，这短暂的宁静在傍晚回府时被打破了。
刚进二门，就听见萧承煜响亮又带着几分不满的声音：“可算回来了！阿烬，你可让我好等！”
只见他双手叉腰站在庭院中央，身边还围着看热闹的来福和墨香，甚至连张景行和乔子轩也被他拉来了，显然是有备而来。
“哥！你又想干嘛？”萧安宁立刻像护崽的母鸡般挡在阿烬身前。
“不干嘛！”萧承煜扬着下巴，指着阿烬，“昨天那不算，今天咱们校场见真章！划下道来，公平比试！爹都同意了！”
他特意搬出萧景珩，显然是为了堵妹妹的嘴。
阿烬看向萧安宁，眼神带着询问。
萧安宁蹙眉，刚想拒绝，萧承煜立刻嚷嚷起来：“怎么了？怕了？还是你舍不得？”
这话带着明显的激将和调侃，让萧安宁脸颊微红，跺脚道：“谁怕了！比就比！阿烬，揍他！”
她这带着孩子气的话，让一旁的张景行和乔子轩都忍不住笑出声。
校场之上，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
萧景珩竟真的负手立在场边，乔兰菁也闻讯而来，站在丈夫身边，目光沉静地看着。
萧承煜换了利落的短打，手持木剑，气势十足。
阿烬依旧是一身青布衣，用的是军中统一的未开刃练习短刀。
“规矩简单，倒地或者兵器脱手就算输！”萧承煜宣布规则，眼中战意熊熊。
他吸取了昨日的教训，不再冒进，剑招沉稳了许多，力道刚猛，带着破风声，是实打实的军中武艺。
阿烬身形依旧灵动，闪转腾挪间避开锋芒，手中短刀格、挡、刺、撩，招式简洁狠辣，每每在间不容发之际化解危机，偶尔反击，直指要害，逼得萧承煜不得不回防。
场下，萧安宁紧张地攥紧了青鱼的袖子。
乔兰菁轻声对丈夫道：“承煜进步不小，力道控制得更好了。”
萧景珩目光锐利，始终锁在阿烬身上：“这孩子的路数，不完全是野路子，有些招式……像是被刻意打散重组过，为了隐藏来历。”
场上的萧承煜久攻不下，有些急躁，猛地一个突刺，力道用劲。
阿烬眼中精光一闪，侧身让过剑锋，手腕一翻，短刀巧妙地在木剑上一磕一绞！
萧承煜只觉得一股巧劲传来，虎口发麻，木剑险些脱手！
他心中一惊，下意识后退半步，脚下不稳，眼看就要向后坐倒。
就在这电光石火间，阿烬却突然撤力收刀，另一只手疾探而出，稳稳扶住了萧承煜的后腰，助他重新站稳。
整个动作发生在瞬息之间，快得大多数人只看到萧承煜踉跄一下又被扶住。
萧承煜愣在原地，脸上阵红阵白。他清楚，刚才那一瞬，自己已经输了。
若不是阿烬及时收手并扶他，他此刻已经狼狈倒地。
他瞪着阿烬，眼神复杂，有不服，有惊讶，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感激？
他梗着脖子，粗声粗气地问：“你……你刚才为什么收手？”
阿烬已经退开两步，恢复成那副沉默的样子，闻言只是淡淡道：“切磋而已。”
萧承煜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重重哼了一声，扭头走到场边，抓起水囊猛灌了几口，掩饰自己的窘迫。
萧安宁立刻跑上场，先是瞪了哥哥一眼，然后关切地看向阿烬：“你没受伤吧？”
阿烬摇了摇头。
萧景珩这时走了过来，目光落在阿烬身上，带着审视与一丝了然的深邃：“懂得收放，知进退。不错。”
他没有追问阿烬那精妙一招的来历，只是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承煜，看到差距了？力量之外，更需掌控与应变。”
萧承煜闷闷地“嗯”了一声，第一次没有反驳。
他看向阿烬的眼神，少了几分争强好胜，多了些认真的打量。
晚膳时，饭桌气氛有些微妙。
萧承煜罕见地没有嚷嚷，只是埋头吃饭，偶尔偷偷瞄一眼安静吃饭的阿烬。
乔兰菁与萧景珩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心照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