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佛罗伦萨的清晨,天空是一种混合着玫瑰金与淡紫色的奇异色调。林溪站在几乎搬空的公寓中央,最后环顾这个承载了她梦想、泪水与重逢喜悦的地方。
沈倦提着最后的行李站在门口,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她。他看得出她的不舍,走上前轻轻揽住她的肩膀:“要不要再去一个地方?”
他们带着一个素雅的白色瓷罐,再次来到了阿诺河边。晨光中的河水泛着细碎的金光,静静流向远方。沈倦打开瓷罐,里面是沈母的一部分骨灰。
“妈妈生前最大的愿望,就是能长眠在艺术之都。”沈倦的声音很轻,随着晨风飘散,“爸爸也同意了。他说,让妈妈留在她最爱的地方,比困在冰冷的墓碑下更好。”
林溪的眼中泛起泪光。她接过瓷罐,感受到那份生命的轻盈与沉重。她蹲下身,小心地将骨灰缓缓撒入流淌的河水中。细白的粉末随着水流打着旋,渐渐消失,仿佛融入了这座古老城市的血脉。
“伯母,”她轻声说,像是怕惊扰了这份宁静,“您看到了吗?我和倦要一起回国了。我们会带着您的祝福,好好生活,也会让‘星光’继续闪耀。”
沈倦站在她身后,手轻轻搭在她的肩上,无声地传递着力量与哀思。他看着母亲的骨灰随波远去,眼中虽有悲伤,但更多的是一种释然。完成母亲最后的遗愿,仿佛也为这段充满遗憾的过往画上了一个温柔的句号。
撒完骨灰,他们并肩站在河边,谁也没有说话。初升的太阳完全跃出了地平线,将整个佛罗伦萨染成了温暖的金色。老桥、乌菲兹美术馆、圣母百花大教堂的穹顶……每一处风景都烙印着他们共同的记忆。
“还记得我们刚重逢的时候吗?”林溪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怀念的笑意,“就在那座桥上。”
沈倦顺着她的目光望向老桥,唇角也微微扬起:“记得。当时我紧张得手心都在出汗,怕你生气,怕你不再理我。”
“我怎么会舍得不理你。”林溪靠在他肩上,感受着他的体温,“就算有再多的等待和委屈,只要看到你,就什么都值得了。”
阳光越来越暖,驱散了清晨的凉意,也仿佛驱散了盘踞在沈倦眉宇间最后的一丝阴霾。他深吸一口带着河水与咖啡香气的空气,感觉内心某个沉重的部分,也随着母亲的骨灰一同流走、释然了。
他牵起林溪的手,与她十指紧扣:“走吧,是时候和翡冷翠说再见了。”
去机场的出租车上,林溪一直望着窗外飞逝的风景。那些熟悉的街道、广场、咖啡馆,渐渐被抛在身后。她心中没有太多的伤感,反而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因为她知道,这一次,她不是独自离开,而是和她的爱人一起,奔赴他们的下一个篇章。
沈倦则显得异常沉默。他同样望着窗外,但眼神却不像林溪那般充满眷恋的告别,反而带着一种沉静的、近乎锐利的审视,仿佛在脑海中最后一次梳理着回国后即将面对的重重迷雾。
在机场办理登机手续时,沈倦的手机震动了一下。他看了一眼,是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内容极其简短:
「航班已确认。落地后,按计划行事。」
他的眼神骤然一凛,手指迅速删除了短信,面上却不动声色,依旧温和地帮林溪托运行李,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通过安检,走向登机口的路上,林溪还在兴奋地谈论着回国后工作室的选址和初步规划。沈倦耐心地听着,偶尔给出建议,目光却不着痕迹地扫过周围的人群,像是在警惕着什么。
当广播响起,开始邀请头等舱乘客登机时,沈倦轻轻握了握林溪的手。
“溪溪,”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待会上了飞机,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害怕,跟紧我,相信我,好吗?”
林溪愣了一下,从他异常郑重的语气和深邃的眼神中,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她脸上的笑容微微收敛,没有多问,只是更紧地回握住他的手,用力点了点头。
“我一直都相信你。”
她的无条件信任让沈倦心头一暖,也让他肩上的责任更重了一分。他护着她,随着人流走向登机口。
飞往中国的巨大客机近在眼前,而前方的旅程,似乎远不止跨越欧亚大陆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