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陵舟的手还扶着凤昭月的肩膀，她嘴唇发白，整个人往下滑。他立刻将她抱紧，感觉到她掌心火纹微弱得几乎熄灭。
战场还没结束。
东边太庙方向升起红光，敌军残部正往那里集结，黑压压一片。他知道他们在等什么——迎回前朝遗体，完成复辟仪式。
可凤昭月已经撑不住了。
她的呼吸很浅，右眼还在流血，火纹黯淡到只剩一丝红痕。谢陵舟低头看她，声音压得很低：“你不是说要和我一起活着吗？”
她没回应。
他抬手摸了摸她脸上的灰烬，又看了眼自己染血的指尖。寒毒在体内翻涌，十五将至，他的身体本就到了极限。但现在不能倒。
他想起药王谷长老的话：火纹需至亲之血为引。
他也记得每次靠近凤昭月，寒毒都会缓解。她的火能救他，而他的血……或许也能救她。
他松开她，缓缓后退半步，拔出腰间苍雪剑。
剑身雪亮，映出他苍白的脸。
他把剑尖抵在左胸心口，闭了下眼。
“你说过，要死一起死。”
“那就如你所愿。”
话落，剑锋刺入。
鲜血喷出来的时候，他没有喊痛，只是单膝跪地，一手按住伤口，另一手托起凤昭月的下巴。他俯身，将带血的唇贴上她的嘴，把温热的血渡进她口中。
她猛地一颤，喉咙本能地吞咽了一下。
下一瞬，她掌心火纹骤然亮起，像被点燃的火种，顺着经脉一路烧向四肢百骸。断裂的脉络开始修复，右眼金光重新凝聚，左眼也泛起微红。
她睁开了眼。
看见的是谢陵舟惨白的脸，还有他胸前不断涌出的血。
她一把抓住他手臂，声音发抖：“你疯了！”
他咳了一声，嘴角溢出血丝：“烧吧……把他们都烧干净。”
她没再说话。
双臂展开，掌心向上。
火纹冲天而起，直贯云霄。
空中凤凰虚影缓缓凝聚，羽翼铺展百丈，啼鸣响彻整个京城。火焰从它身上洒落，如同暴雨倾泻，落在敌军阵中。
铠甲熔化，皮肉焦裂，战旗瞬间成灰。
残兵想逃，可火势太快，转眼就把整片战场吞没。有人扑倒在地求饶，可火焰不听命令，只听她一人意志。
她站在原地，眼神冷得像冰。
远处，裴仲从暗处冲出，手中折扇挥动，几具死士尸体被傀儡丝操控，组成人墙挡在前方。
“你们不过棋子！”他怒吼，“怎敢逆天改命！”
凤昭月冷笑：“这剧本我熟。你每次都这么说，可你从来没赢过。”
她抬手一指。
凤凰调头，直扑裴仲。
他挥手引爆埋在地下的火药，爆炸气浪掀起尘土，试图借势脱身。可火焰吞噬了冲击波，硬生生把他逼了回来。
他在烈焰边缘踉跄几步，衣袍着火，脸上露出扭曲神情。
“你们根本不懂前朝的秘密！”他嘶吼，“火纹双生，本当合一归我！是我被夺走的一切！”
最后一句话还未说完，凤凰已降临。
烈焰将他全身包裹，骨头在火中发出爆裂声。他伸手指向凤昭月和谢陵舟，嘴里还在喊着什么，但声音很快被火焰吞没。
他的身体一点点碳化，最后只剩半截鎏金错银折扇插在焦土里，扇面“儒雅如玉”四字被烧得只剩一个“玉”字。
火势渐弱。
风卷着灰烬飘散，像一场黑色的雪。
凤昭月踉跄几步，扑向谢陵舟。
他跪在地上，头垂着，呼吸微弱。胸口那个洞还在流血，染红了整件玄色锦袍。
她跪在他面前，双手用力按住他伤口：“谁让你擅自做主！若你死了，我烧尽天下又有何用？”
他抬起手，沾满血污的指尖轻轻擦过她脸颊：“只要你活着……江山塌了也值得。”
她说不出话，只能死死抱住他。
两人靠在一起，都没力气站起来。
她的掌心无意贴上他胸口伤疤。
火纹再次闪现，与他皮肤下的纹路共鸣。地面青砖突然裂开，一道焦黑痕迹从他们脚下蔓延出去，形成巨大图腾——龙纹缠绕火纹，最终化作一只展翼凤凰，深深刻入大地。
这是命运的烙印。
没人看到全过程，也没人会相信这种事真的发生过。但这一战之后，民间开始流传一句话：
凤凰焚八方，龙血续天光。
战场上只剩下余烬和尸体。
北狄嫁妆里的火药早已炸完，城门残破，城墙塌了一角。守军不敢上前，远远看着那对男女相拥在焦土中央，谁也不敢打扰。
凤昭月靠在谢陵舟怀里，感觉他的心跳越来越慢。
她咬破舌尖，强行保持清醒。右手颤抖着从袖中掏出一枚符咒，是林太医给的九花玉露丸残渣混着朱砂画的续命符。
她贴在他心口，低声念咒。
符纸燃起一道微光，渗进伤口。
他咳出一口黑血，呼吸稍微稳了些。
她松了口气，抬头看向太庙方向。
红光消失了。
但地上那些尸体，姿势都很奇怪。不是战死的姿态，而是整齐趴伏，像是被某种力量控制到最后。
她皱眉，挣扎着起身，拖着谢陵舟往最近一具尸体走去。
那人穿着血刀门服饰，脸朝下倒着。她用脚翻过尸身，忽然发现他后颈有一小块凸起。
她伸手摸了摸。
是金属。
再看其他尸体，每一个脑后都有同样的突起。
她心头一震。
这不是普通的死士。
这些人被植入了东西。
她回头看向谢陵舟，想说什么，却发现他正盯着裴仲留下的那半截折扇。
扇骨断口处，露出一根极细的银线，连着地下。
她蹲下身，顺着银线扒开焦土。
下面埋着一块石板，刻着三个字：
**控魂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