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针上的绿点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凤昭月立刻抬手遮住，不让光线直射。她把银针放进小瓷瓶，封口，递给暗影。
“送去林太医那里，不准打开，不准碰内壁。”
暗影接过，点头退下。
谢陵舟站在门口，眉头紧皱。“你不能再用了。火纹已经伤到经脉，刚才那一眼天机眸，你脸色都白了。”
“这不是浪费。”凤昭月抬头，“这毒和蛊虫身上的完全一样，说明慈恩寺的蛊师和西凉有关。影钩留下的线索不是求救，是引路。”
“江湖的事，不该你去。”
“朝堂你来压，江湖我来破。”她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你能调动玄甲军，能封锁九门，但你进不了地下黑市，查不到蛊师谱系。我能。”
谢陵舟盯着她：“你知道西凉有多乱？玄冥教在那里立了七座分坛，十年前边关瘟疫就是他们放的蛊。你现在过去，等于跳进蛇窝。”
“所以我才要伪装成西域商人。”她从袖中抽出一张地图，“萧寒之前给过我一条线，从陇州暗道进漠北，再绕到赤水镇。那边有蛊师交易的黑市，每月初一开集。”
谢陵舟没说话。
凤昭月继续说：“天机眸能看气运起伏，火纹能焚蛊驱邪。这两样东西，在官府没用，但在江湖，是活命的本事。我不去，没人能拿到真凭实据。”
“万一你被认出来？”
“我会戴面纱，改声线，穿胡服。而且——”她顿了顿，“影钩既然敢留下白发，说明他想有人追下去。他在等一个能打破死局的人。也许……就是我。”
谢陵舟沉默了很久， finally 走到墙边，打开一道暗格。他取出一块铁牌，递给她。
“玄甲军边疆令。三万驻军，危急时可调一次。”
凤昭月接过，铁牌沉得压手。正面刻着飞鹰，背面是谢家印记。
她指尖微热，掌心火纹轻轻一烫。她将火纹按在铁牌背面，留下一道凤凰形状的焦痕。
“如果这印记烧穿了，说明我出事了。”
谢陵舟看着那道痕：“你不该一个人去。”
“我没有选择。”她说，“皇帝寿宴只剩三天，裴仲不会等。蛊香一旦点燃，满城百姓都会变成傀儡。我要在他动手前，找到制香人。”
谢陵舟伸手，扣住她的手腕。“答应我，每天火纹最多用两次。天机眸每次不超过三息。要是你敢硬撑——”
“你就亲自来抓我回来？”她笑了。
笑容很轻，但眼里没有笑意。
谢陵舟松开手，转身从剑架上取下苍雪剑。他抽出半寸，剑身映出两人身影。
“这把剑陪了我十年。它从不离身，除非……交给我信的人。”
他把剑收回鞘，递给她。
凤昭月摇头：“我不用剑。”
“不是让你用。”他将剑放在桌上，“是让它替我看着你。你走哪，它跟哪。等你回来，亲手还我。”
她看着那把剑，没接。
“你觉得我回不来？”
“我觉得你会拼命。”他说，“但这次，别什么都自己扛。你不是一个人了。”
凤昭月低头，手指划过剑柄。冰凉。
她忽然想起什么，从发间拔下凤凰步摇，塞进他手里。
“这个给你。上面有我一滴血，藏在凤嘴里。要是我气运断了，它会裂。”
谢陵舟握紧步摇，指节发白。
“你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
他终于点头。“暗影随行，另外我派两名死士化作商队护卫，提前埋伏在赤水镇外。你一入集，他们就会接应。”
“好。”
“还有。”他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玉瓶，“寒潭雪莲粉，能压住火纹反噬。一天最多用一次，多了伤神。”
她接过，放进袖袋。
两人不再说话。
院外传来脚步声，暗影回来，低声禀报：“林太医确认，银针上的毒与蛊虫体内毒素一致，名为‘青蚨引’，只能在西凉赤水河畔的毒藤上提取。”
凤昭月点头。“果然是那边来的。”
谢陵舟看向她：“你什么时候出发？”
“今晚子时，从东角门出城。走水道，避开巡防营。”
“我送你到门口。”
“不用。”她后退一步，“你留在王府，盯住裴府动静。要是他提前动手，你要能立刻反应。”
谢陵舟盯着她看了很久。
“凤昭月。”
“嗯？”
“共看山河。”
她一怔。
这句话不是告别，也不是保重。
是约定。
她点头：“等我回来。”
她转身走向内室，斗篷已经备好。玄色，带 hood，能遮住全身。千机伞收在袖中，火纹贴着皮肤，微微发热。
她换上胡女装束，长靴，皮甲，面纱盖住下半张脸。铜镜里的人陌生又熟悉。
她最后看了一眼苍雪剑，放在桌上的剑安静如眠。
然后她走出房门。
谢陵舟还在原地。
“皇叔这是怕我回不来？”她轻声问。
“我是怕你忘了回来的路。”
“不会。”她说，“我改了命，就不会再逃。”
她抬手，摸了摸袖中铁牌上的凤凰烙印。
火纹又跳了一下。
她迈出门槛，走入庭院。
风很大，吹起斗篷一角。
她没有回头。
谢陵舟站在廊下，手里攥着那支凤凰步摇，直到指缝渗出血丝。
他知道这一去，生死难料。
但他也知道，她必须走。
因为只有她能看见那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气运的流光，命格的裂痕，还有真相藏在哪儿。
她走到院门口，停下。
暗影牵来一匹黑马。
她翻身上马，动作利落。
远处钟鼓楼的影子落在城墙边，像一把斜插的刀。
三天后，寅时三刻。
她会出现在那里。
现在，她先要穿过京城暗巷，顺着水道出城，进入江湖最黑的那一段。
她拉下面纱，遮住口鼻。
“走。”
马蹄声响起，踏在青石板上，一声，两声。
然后消失在街角。
谢陵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直到手中的步摇突然发出一声细微的“咔”。
他低头看去。
凤凰的嘴边，出现了一道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