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昭月指尖刚触到那块焦黑木片，掌心火纹猛地一烫，像有火苗从皮肉下窜出来。她立刻松手，木片落地发出轻微的“啪”声，在喧嚣的战场边缘几乎听不见。
但她知道不对劲。
这感觉和之前不同。不是危险逼近的预警，而是陷阱被触发的震颤。
谢陵舟察觉她动作异常，低头看她：“怎么了？”
她没回答，闭眼深吸一口气。天机眸已经用过三次，神识像被撕开的布，每一次睁眼都带着钝痛。可现在不能停。
她将右手贴在额头上，火纹的热度顺着指尖蔓延上来，短暂地稳住了摇晃的视线。
再睁眼时，金光重现。
不是全城乱流，不是黑雾翻涌，她只盯着西北角那一道冲天而起的亮色。它没有扩散，也没有消失，像是钉在混沌中的一根钉子，死死守住一片区域。
“那里。”她抬手指向民宅后方的巷口，“萧寒在救人，但他不是目标，他是诱饵。”
谢陵舟皱眉：“你说什么？”
“这些木片是假的。”她弯腰捡起另一块，翻过来一看，边缘有暗红色油渍，“它们被浸过赤磷油，只要温度够高，就会连锁引爆。敌人故意留下痕迹，就是想让我们把兵力集中在这里。”
谢陵舟眼神一冷：“调虎离山。”
“对。”她转头看他，“他们要的不是杀我们，是烧死百姓，嫁祸玄甲军纵火屠城。到时候，皇帝只能彻底倒向裴仲。”
谢陵舟立即抬手，低声下令：“传令下去，主力守住外围高墙，弓箭手上房顶警戒火箭偷袭。让暗影带人从侧巷撤离百姓，走地下排水渠。”
命令刚落，远处传来一声巨响，一座粮铺轰然倒塌，火星四溅。
热浪扑面而来，凤昭月踉跄一步，扶住墙边石墩才站稳。
谢陵舟伸手扶她，却被她推开。
“别碰我。”她说，“我现在看不清谁是谁，火纹会误判。”
他顿住。
她闭上眼，再次催动天机眸。
三息之内，她看到萧寒的身影。红衣染血，左臂伤口裂开，但他还在挡在门口，一脚踹翻冲上前的杀手。他腰间的酒葫芦晃了一下，其中一只泛出微弱蓝光。
她记起来了。
十年前边疆密信传递时，谢家特制的迷药就是装在这种小葫芦里。只有谢陵舟最信任的人才知道配方。
“他是真的。”她睁开眼，声音很轻但很稳，“他身上有谢家旧部的印记。而且……他救的那个孩子，穿的是谢家遗孤的衣裳。如果是裴仲安排的局，不会冒这个险。”
谢陵舟盯着战场中央的男人看了几秒，终于点头：“信你一次。”
话音未落，一支火箭破空而来，擦着屋檐射入庭院，点燃了堆在一旁的干草。
火势瞬间扩大。
萧寒怒吼一声，抄起门板砸飞靠近的敌人，回头大喊：“快走！别管我！”
凤昭月咬牙，强压住喉咙里的腥甜。她不能再用天机眸了，再用一次，脑子可能会裂开。
但她必须确认一件事。
她蹲下身，拾起第三块木片，火纹再次灼烧。这一次，她感觉到一股细微的震动，像是木片内部藏着什么东西。
她用指甲抠了抠边缘，一层薄漆剥落，露出底下刻得更深的一个字——“巳”。
不是寅时。
是巳时。
“错了。”她猛地抬头，“袭击不是现在，是两个时辰后。这是误导！他们想让我们一直守在这里，等到真正的杀招发动时，已经来不及反应。”
谢陵舟瞳孔一缩：“你是说，真正的攻击点不在这里？”
“在这里，但时间不对。”她指着燃烧的民宅，“他们现在放火，只是为了消耗我们的精力，让我们以为危机已过。等到了巳时，所有人松懈的时候，才会真正动手。”
“那他们会从哪来？”
她闭眼，最后一次强行开启天机眸。
视野模糊，金光与黑雾交织成网。她拼命聚焦，寻找那条隐藏的线。
终于，她在东南方向捕捉到一丝异动——一条极细的黑气，从裴府延伸而出，直指皇宫方向。
“宫里。”她睁开眼，声音发抖，“他们的目标是皇帝。趁着混乱进宫，逼慕容景下诏废黜你，再宣布清君侧。”
谢陵舟脸色骤变：“传令！留五十人协助萧寒，其余人随我回防宫门！快！”
亲卫领命而去。
凤昭月却站着没动。
“你不走？”谢陵舟问。
“我得留下来。”她说，“萧寒撑不了多久。而且……这里的火还没灭，百姓还在。”
“你会死。”
“我知道。”她看着他，“但有些事，必须有人做。你去护住皇帝，我去护住这些人。等你回来，如果我还活着，咱们再继续演那场夫妻情深的好戏。”
谢陵舟盯着她看了很久，忽然伸手，将苍雪剑塞进她手里。
“拿着。”
“你呢？”
“我还有别的武器。”他转身翻身上马，“记住，如果火势失控，立刻撤。”
她握紧剑柄，没说话。
马蹄声响起，玄甲军迅速分兵两路，一路随谢陵舟疾驰而去，另一路留在原地布防。
火光映红她的脸。
她站在民宅高墙上，左手按着额头，右手握剑，掌心火纹微微发亮，持续监控四周气运流动。
远处，萧寒还在战斗。他踢翻最后一个冲进门的杀手，自己也单膝跪地，喘着粗气。
“喂！”他抬头看见她，“你还真敢一个人站那么高啊！”
她没笑，只是抬手做了个手势——**向后撤，准备突围**。
他愣了一下，随即咧嘴：“行，听你的。”
就在这时，巷口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不是百姓逃难的慌乱，也不是杀手突袭的急促。
是铠甲碰撞的声音。
一队身穿黑袍、手持长刀的士兵从暗处走出，领头之人手中举着一面残破的旗，上面写着一个褪色的“裴”字。
凤昭月瞳孔一缩。
这不是玄冥教。
是裴仲私养的死士营。
他们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