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很多事情都没有答案,想不明白的事,就把它搁在一边。
与其纠结眼前,不如看向未来,把想不通的事暂时放下,转而聚焦未来,其实是给生活“松绑”,也能避免内耗。
很多当下想不通的事,其实是因为“视角太近”——就像站在迷宫里看不清路线,等你往前走一段,或是过一段时间再回头看,会发现当初纠结的“大事”,可能只是人生里的小插曲,甚至自己已经有了新的判断。比如学生时代纠结“一次考试失败会不会毁了未来”,多年后再看,根本不值一提。
……
没有了纠结,李斌感觉整个人都通透了,郁结在心中的那团气很快便消解了,生活的车轮还在滚滚向前,他也必须要振作起来。
......
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在课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教室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面的沙沙声和偶尔响起的翻书声。谭宏宇的位置是空的,听说他上午打球崴了脚,被体育老师拉去医务室做“重点看护”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没有了谭宏宇这个“移动噪音源”,整个班级都显得格外祥和。
这天李斌正埋头写着数学作业。他今天用的,是陈阳毕业时送给他的那支钢笔。
笔身是沉稳的黑色,带着一丝金属的冰凉光泽,握在手里很有分量。他很少用它,总觉得这么好的笔,用在日常的作业本上是一种浪费。
他正沉浸在一道复杂的函数题里,一道阴影突然笼罩下来。
紧接着,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快如闪电,直接将他手中的笔夺了过去。
“拿来吧你!”
是张皓。
他脸上挂着那种标志性的、让人讨厌的笑容,手里把玩着那支钢笔,像是在炫耀自己的战利品。
李斌的心猛地一沉,像是被人迎面打了一拳。他几乎是立刻从座位上弹了起来,又惊又怒。
“还给我!”
他的声音因为急切而有些变调。这反应比张皓预想的要激烈得多。
“哟,急了?”张皓更来劲了,他将笔在指间转了一圈,故意不看李斌,而是对着旁边的萧浪吹了声口哨,“看看,我们斌哥的宝贝。怎么着,这里面藏着武功秘籍啊?”
萧浪立刻配合地大笑起来:“搞不好是藏着班花的情书呢!”
周围几个看热闹的同学也跟着哄笑起来。
李斌的脸涨得通红,他死死地盯着张皓手里的笔,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在往头上涌。他下意识地在教室里寻找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可谭宏宇的座位空空如也。
一股彻骨的孤独和无助感瞬间包裹了他。
“玩玩嘛,小气鬼。”张皓撇了撇嘴,他享受这种掌控一切的感觉,尤其是看到李斌这副急得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李斌顾不上那么多了,他绕过课桌,直接伸手去抢。
“你还给我!”
“哎哎哎,君子动口不动手啊!”张皓灵活地一闪,躲开了他的手,还顺势将笔举得更高。
李斌的指尖只差一点点就能碰到笔帽,却又被他轻易地躲开。
这种猫捉老鼠般的戏弄,让张皓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就在这时,一个温和的、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从旁边插了进来。
“张皓同学。”
是叶陌。
他不知何时走到了张皓的身边,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标志性的、让人看不透的微笑。他的目光落在张皓手里的钢笔上,眼神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
“这支笔……是派克的首席系列吗?”他轻声问道,仿佛只是一个无意的闲聊,“不对,看这个笔尖的打磨工艺,更像是百利金的m400,不过笔夹的设计又有点不像。这可真少见。”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按下了暂停键,周围的哄笑声瞬间消失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支笔上。
张皓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派克?百利金?那是什么玩意儿?能吃吗?
他就是看这笔比他自己的好看,顺手抢过来找个乐子,哪知道这里面还有这么多道道。
叶陌的话,像一堵无形的墙,把他瞬间从一个“戏弄者”变成了一个“不识货的土包子”。
叶陌没有看他,而是转向了满脸通红、手足无措的李斌,温和地笑了笑。
“李斌同学,你这位朋友的品味很不错。”
他的语气里带着真诚的赞许,仿佛在欣赏一件艺术品。
“不过,这样的好笔,确实不太适合在学校里日常使用。”叶陌话锋一转,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张皓,“毕竟,笔是用来写字的,不是所有人都懂得它的价值。万一不小心摔在地上,或者被不懂行的人当成普通玩具拆开来研究,那可就太可惜了。”
这句话,像一根看不见的针,精准地扎进了张皓的自尊心。
什么叫“不懂行的人”?
什么叫“当成普通玩具”?
这不就是指桑骂槐,说他张皓没见识吗?!
张皓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想发火,可看着叶陌那副彬彬有礼、完全挑不出错的笑脸,他又找不到任何发作的理由。难道要承认自己就是那个“不懂行的土包子”?
他手里那支刚才还觉得是“战利品”的钢笔,此刻却变得无比烫手。
“切!”
张皓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恼羞成怒地将笔往李斌的桌子上一扔。
“什么破玩意儿,谁稀罕!”
他故作不屑地嘟囔着,拉着还没反应过来的萧浪,灰溜溜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像一只斗败了的公鸡。
一场风波,就这么被几句话消弭于无形。
李斌愣在原地,看着桌上失而复得的钢笔,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抬起头,看向叶陌。
叶陌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对他露出了一个和煦的、意味深长的微笑,然后便转身,拿着自己的水杯,悠悠地走出了教室,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阳光依旧,教室里恢复了安静。
李斌拿起那支冰凉的钢笔,紧紧地攥在手心。
手心里,是他失而复得的珍贵回忆。
教室里安静得有些诡异。
午后的阳光依旧懒洋洋地洒在课桌上,将一本本习题册照得发白,却驱不散空气中那股凝固的尴尬。
先前跟着张皓起哄的几个男生,此刻都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一个个缩着脑袋,眼观鼻,鼻观心,假装自己是教室里的一张桌子或一把椅子。
他们的目光,却像控制不住的铁砂,总是不由自主地被三块磁铁吸引——一块是失魂落魄的李斌,一块是脸色铁青的张皓,还有一块,是那个已经空了的、属于叶陌的座位。
李斌低着头,死死地盯着桌上那支黑色的钢笔。
笔身依旧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可握在手心,却感觉比刚才张皓抢走时还要烫手。
叶陌的几句话,像手术刀一样精准,不带一丝烟火气,却把一场眼看就要失控的闹剧,轻松化解。
不,那不是化解。
那更像是一场无声的处刑。
叶陌甚至没有提高过一次音量,没有说过一句重话,可张皓那副嚣张的气焰,就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瘪了下去。
李斌感到一阵后怕。
他怕的不是张皓,而是叶陌。
张皓的坏,是摆在明面上的,像夏天午后的雷阵雨,来势汹汹,但你知道它总会过去。
而叶陌,他就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古井,你站在井边往下看,只能看到自己被拉长的、扭曲的倒影,井底是深不见底的、令人心悸的黑暗。他笑着向你伸手,你却分不清他是想拉你一把,还是想把你拽下去。
被看穿了。
李斌脑子里只有这一个念头。
叶陌一定看穿了这支笔对自己的重要性,看穿了自己的窘迫和无助,甚至看穿了自己内心深处那点可怜的自尊。
然后,他像一个高明的棋手,轻描淡写地落下几颗棋子,就将整个棋局搅得天翻地覆。
他是在帮自己吗?
李斌不敢这么想。
那种感觉,更像是自己这只狼狈的老鼠,和张皓那只耀武扬威的猫,一同被一个更高维度的存在,饶有兴致地观察着。
而那个存在,刚刚因为觉得这场猫鼠游戏太过无聊,所以随手拨弄了一下。
“妈的,装什么大尾巴狼!”
一声压抑着怒火的咒骂,从不远处传来。
是张皓。
他悻悻地坐回座位,一旁的萧浪想安慰他两句,却被他烦躁地一把推开。
“滚!”
张皓的声音不大,但充满了败犬的恼羞成怒。他不敢对叶陌发作,甚至不敢再去看李斌,只能把所有的怒气都撒在自己的跟班身上。
萧浪碰了一鼻子灰,悻悻地闭上了嘴。
教室里的气氛更加压抑了。
李斌能感觉到,无数道视线正若有若无地落在自己身上。有同情,有好奇,有幸灾乐祸,还有一种他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目光在教室里扫了一圈,正对上一道温柔而担忧的视线。
是冉艺萌。
她就坐在不远处,手里还握着笔,但显然已经停下了演算。她的眉头微微蹙着,看着李斌的眼神里,带着一丝询问和关切。
在那一瞬间,李斌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紧了。
那是他灰暗青春里唯一的光,是他不敢奢望的风景。
他从没想过,自己如此狼狈的模样,会被她看得一清二楚。
一股强烈的羞耻感涌上心头,比刚才被张皓抢走钢笔时还要强烈百倍。他慌忙低下头,像一只受惊的刺猬,只想把自己蜷缩起来,躲开所有人的视线。
他甚至希望刚才叶陌没有出现,任由张皓把笔抢走,哪怕是拆了,摔了,也比现在这样,被她看到自己像个可怜虫一样,需要别人来解围要好。
就在这时,教室的后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
所有人的神经猛地一跳,齐刷刷地朝门口看去。
叶陌回来了。
他手里拿着接满了水的水杯,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招牌式的、和煦的微笑,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他的脚步很轻,不紧不慢地从后排走过。
经过张皓座位时,他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斜一下,好像张皓就是一团空气。
这种彻底的无视,比任何羞辱性的言语都更具杀伤力。
张皓的身体瞬间绷紧,他死死地咬着牙,脸涨成了猪肝色,额角的青筋一跳一跳,仿佛下一秒就要爆发。
可直到叶陌的身影从他身边走过,他最终也只是从牙缝里挤出一个闷屁,没敢做出任何动作。
叶陌没有直接回到自己的座位。
他绕了个小弯,走到了李斌的课桌旁。
李斌的呼吸停滞了。
他能闻到叶陌身上传来的一股淡淡的、好闻的肥皂清香,干净而清爽,却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李斌同学。”
叶陌的声音很温和,带着笑意。
李斌僵硬地抬起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