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原城,这座古老的晋阳巨邑,如同一头沉默的巨兽,匍匐在汾水之滨。青鸾军的旌旗已插遍晋南,兵锋直抵城下,将这座山西首府围得水泄不通。然而,与之前势如破竹的攻城战截然不同,太原城,给了志在必得的沈正阳当头一棒。
“轰!轰轰——!”
青鸾军的炮兵阵地再次发出怒吼,黑色的弹丸呼啸着砸向太原高大厚重的城墙,激起漫天烟尘和碎砖。然而,烟尘散后,那城墙虽显斑驳,主体却依旧巍然屹立。更令人心惊的是,城头竟也适时地爆发出猛烈的还击炮火!炮弹落点精准,火力密度惊人,竟与青鸾军的炮击形成了分庭抗礼之势!
“他娘的!这太原城的炮,怎么比咱们的还凶?!”前军阵地上,曾大牛抹了一把溅到脸上的泥土,望着城头咬牙切齿。几次组织步兵伴随盾车、云梯发起的冲锋,都在城头密集的火铳、弓箭乃至檑木滚石的打击下,伤亡惨重地退了回来。守军的抵抗意志和战斗力,与之前遇到的明军判若云泥。
中军大帐内,气氛凝重。沈正阳盯着沙盘上太原城的模型,眉头紧锁。一名作战参谋正在汇报分析:
“大帅,情况有些异常。太原守将王燮,并非无名之辈,但其麾下兵马,按情报与其他明军卫所并无不同。然观其守城,调度有方,火力配置极有章法,火器数量之多、质量之精,远超寻常明军……而且,士卒用命,抵抗顽强,绝非缺饷少粮之师所能为。”
参谋顿了顿,引用了一句流传已久的俗语:“都说明军‘不满饷,满饷不可敌’。此话……看来不全是虚言。眼前这支明军,恐怕是军饷充足,器械精良,方能爆发出如此战力。”
沈正阳缓缓直起身,目光深邃:“是啊……历史上,关外东虏屡次入塞劫掠,却始终不敢直捣黄龙,并非其战力不强,实是未有绝对把握拿下明朝全力固守的京师重镇。明军之火器、战法、甲胄,本就在东虏之上。其所欠缺者,非器不利,非兵不勇,而是……”
他语气转冷,带着一丝讥讽与沉重:“而是其朝廷腐败,机制臃肿,策略愚蠢!一味强调‘攘外必先安内’,对内横征暴敛,对外妥协退让。加征的辽饷、剿饷,如同肥肉过手,层层盘剥,到了底层军士手中,恐怕只剩些许油星。试问,喝着能照见人影的稀粥,穿着破烂的号衣,谁愿为之效死?焉能不败?”
他话锋一转,回到现实:“然而,我们面前这支太原守军,却打破了这惯例。他们粮饷充足,装备精良,士气高昂。这背后,定有缘由。” 他沉吟片刻,果断下令:
“一,将缴获自明军各州府的重型火炮,全部运至前线,集中轰击城墙薄弱之处!我就不信,轰不塌这太原城墙!”
“二,令工兵营加紧打造更多、更坚固的盾车、云梯,准备再次强攻!”
“三,”他的目光投向沙盘上太原周边广袤的区域,“大军围城,非一日之功。不能将所有希望寄托于一役。派出多支机动部队,肃清太原周边州县,扫荡明军残余,同时……将因战乱流离失所的百姓,有序组织起来,送往陕西安置。缴获的钱粮财物,一律登记造册,源源不断运回西安!”
他环视帐中诸将,声音沉稳而有力:“诸位需牢记,逐鹿天下,根基在于人、财、粮!攻城略地是手段,吸纳人口、积累财富、囤积粮草,方是根本!太原城再坚,能耗我一时,却耗不起我日益壮大的根基!”
命令迅速传达下去。青鸾军这架战争机器再次高效运转起来。重型火炮被艰难地拖拽至前沿,工兵营地日夜传来打造器械的叮当声,而数支精锐分队则如同触手般向太原四周延伸,一边清剿残敌,一边执行着迁徙流民、转运物资的特殊任务。
沈正阳的战略眼光,已然超越了眼前这座坚城。他要在围困太原的同时,将山西的人力物力,转化为支撑他争霸天下的更深厚资本。
然而,就在沈正阳调整部署,准备与太原守军进行持久较量之时,遥远的北京城,深宫之内,接到山西急报的崇祯皇帝,在短暂的惊怒与恐慌之后,终于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他不能再坐视沈正阳这个“西虏”在山西如此肆无忌惮地攻城略地,甚至威胁京畿侧翼了。一道紧急诏令,从紫禁城发出,直驰向一位正率领着大明王朝最后能机动的战略预备队,在北方防线巡弋的重臣军中。
大明王朝的擎天之柱,五省总督,名将洪承畴,奉命出征了。
东征以来最严峻的考验,即将降临在沈正阳和他的青鸾军头上。山西腹地,风云再起,两大强军的碰撞,一触即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