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拍卖会的消息,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瞬间在黑水坊市这片本就沸腾的泥沼中炸开。
明面上,坊市依旧维持着混乱而畸形的秩序;暗地里,无数股或明或暗的势力却已悄然行动起来,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徐缺行走在比往日更加拥挤、也更多了几分肃杀之气的街道上。他那副病痨鬼的伪装依旧,但经过《凝煞化元诀》的初步修炼,体内气血活跃,经脉隐痛大减,步伐间少了些许虚浮,只是被他刻意控制,依旧显得“有气无力”。
他需要信息,关于拍卖会的具体信息,以及……弄到一笔灵石。囊中羞涩,即便拍卖会上真有他需要的东西,或者与古神遗迹相关的线索,他也只能干瞪眼。
他再次来到了那片废弃船坞区。白天的鬼市冷清了许多,只有零星几个摊主还在坚守,大多无精打采。徐缺的目标明确,走向那个曾经拥有“碎星沙”的摊位。
令他意外的是,那个蜷缩在斗篷里的摊主竟然还在,依旧靠在半截破船旁,如同凝固的阴影。摊位上的物品似乎换了一批,但那个不起眼的黑木盒子,依旧摆放在角落。
徐缺走近,蹲下身,没有说话,只是目光扫过摊位上的几块新出现的、带着土腥气的矿石。
斗篷人似乎认出了他(或许是凭借气息),干涩的声音先响了起来:“寒烟草找到了?”
“没有。”徐缺坦然道,拿起一块暗黄色的矿石掂了掂,“这‘黄铜精’怎么卖?”
“两百灵石。”斗篷人报了个偏高的价格。
徐缺放下矿石,看似随意地问道:“听说三天后有场拍卖会?道友可知具体地点和参与条件?”
斗篷下传来一声意义不明的低笑:“怎么?你也想去凑热闹?那里可不是你这种散修该去的地方。”
“好奇问问。”徐缺不动声色。
“地点每次都不一样,开场前半个时辰,自有引路人出现在坊市几个固定地点。参与条件嘛……”斗篷人顿了顿,“要么有足够的身家,验资不低于五千灵石。要么,有值得拍卖会收录的奇珍异宝。要么……有足够硬的拳头,或者背景。”
五千灵石!徐缺心中微沉。他目前全部身家加起来,也不过一千多灵石,这还是算上了刚刚反杀野狼帮几人以及之前零零总总的收获。至于奇珍异宝……水曜令、龙龟精血他绝不可能拿出来,古神骨碎片更是虚无缥缈。拳头和背景?他目前伪装的身份一样不沾。
似乎看出了徐缺的沉默,斗篷人又沙哑地补充了一句:“当然,还有一种人也能进去……‘饵料’。”
“饵料?”徐缺目光一凝。
“总有些不怕死,或者自认手段高明的穷鬼,想进去碰运气,捡漏,甚至……干点无本买卖。
”斗篷人的语气带着一丝嘲讽,“拍卖会的主办方自然也乐意看到这种人进去,既能烘托气氛,关键时刻……也能充当转移视线的炮灰。不过,进去容易,出来嘛……嘿嘿。”
徐缺明白了。这就是默许甚至鼓励混乱,让亡命徒进去搅局,最终肥肉还是落在那些真正有实力的买家手里。很黑水坊市的风格。
他不再多问,起身离开。看来,想通过正规途径参与这场拍卖会,希望渺茫。但他并未完全放弃,至少知道了“饵料”这条路径,虽然危险,但并非没有操作空间。
就在他思索着如何搞到足够灵石或者扮演好“饵料”角色时,坊市内的一些变化引起了他的注意。
街道上,明显多了一些陌生的面孔。有身着统一制式法袍、神情冷峻的宗门子弟;有气息渊深、前呼后拥的家族长老;还有一些单独行动,但眼神锐利、周身隐隐有宝光流转的独行客。这些人修为普遍不低,至少也是筑基中期以上,甚至偶尔能感受到几缕令人心悸的金丹气息一闪而过。
坊市内的冲突似乎也变得更加频繁和激烈。仅仅半天功夫,徐缺就目睹了三起当街斗法,起因无非是争夺某件据说来自“古神遗迹”的残片(大概率是假的),或是积怨爆发。鬼煞团的巡逻队出现的速度更快,处理手段也更血腥,往往直接将冲突双方一起镇压或格杀,以维持表面秩序。
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感,笼罩了整个黑水坊市。
徐缺甚至在一个贩卖情报的茶馆外,远远看到了欧阳罡的身影。他正与一个浑身笼罩在黑袍中、气息阴森如毒蛇的修士低声交谈,那黑袍修士袖口绣着一个不起眼的鬼头标志,正是鬼煞团的高层。
“连主办方都亲自下场接触大买家了……”徐缺心中凛然,对这场拍卖会的规格和危险程度有了更清晰的认知。
他像一条滑溜的泥鳅,在愈发紧张的人群中穿梭,收集着零碎的信息,同时也在寻找着“赚钱”的机会。
傍晚时分,机会来了。
在一处相对偏僻的巷口,他“恰好”听到两名刚刚从某个地下赌坊出来的、输红了眼的炼气期修士,正低声密谋,准备抢劫一个据说身家颇丰、但修为只有筑基三层的落单老修士。
徐缺默默地跟上了他们。
当那两名修士在一个死胡同里亮出法器,狞笑着扑向那个吓得瑟瑟发抖的老修士时,徐缺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现身。
他没有废话,直接出手。身形如电,指掌间庚金真元吞吐。
咔嚓!咔嚓!
两声脆响,伴随着短促的惨叫。那两名炼气期修士手腕断裂,法器跌落,惊恐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气息“平平”却下手狠辣的病痨鬼。
徐缺看都没看他们,目光落在那个惊魂未定的老修士身上,沙哑道:“道友,没事吧?”
老修士连忙道谢,手忙脚乱地想要掏出灵石酬谢。
徐缺却摆了摆手,指向地上那两名修士:“举手之劳。不过,这两人意图行凶,他们的储物袋,就当是给道友压惊了。”说罢,他弯腰熟练地将两个储物袋摘下,看也不看,直接塞给了老修士。
老修士愣了一下,随即感激涕零,再三道谢后,抱着储物袋快步离开了。
徐缺这才将目光转向地上那两个面如死灰的劫匪,蹲下身,声音平淡却带着寒意:“你们,想死想活?”
两人拼命点头。
“想活,就把你们知道关于拍卖会、或者坊市内最近有什么‘肥羊’的消息,都说出来。价值足够,饶你们狗命。”
一刻钟后,徐缺从巷子里走出,手中多了两个新的、略显干瘪的储物袋(里面大部分“有价值”的信息和少量灵石),以及几条关于其他几伙类似劫匪团伙活动区域和目标的模糊信息。
他当然不会真的去当劫匪,那太低效且风险太高。但利用信息差,黑吃黑,或者“替天行道”后顺手拿走战利品,无疑是一条更安全、来钱更快的途径。既能补充灵石,又能进一步熟悉坊市暗流,还能稍微“行善积德”(主要目的是战利品),何乐而不为?
夜色渐深,徐缺回到他那简陋的洞府。清点着今天的收获,虽然距离五千灵石的目标依旧遥远,但总算有了个开始。
他盘膝坐下,再次运转《凝煞化元诀》,引导着今日因“行侠仗义”而新产生的微弱煞气,修复着伤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