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舒菡指尖轻叩车窗，凝望着窗外掠过的老梧桐，叶片被秋阳染得半金半褐，像极了记忆里褪色的碎片。
她嗓音轻得似一阵风，漫不经心地飘向身侧：
“Alexander，有兴趣陪我看看我的家人吗？”
“家人？”
副驾上的男人挑眉，指尖把玩着一枚银质袖扣，碧蓝的眼眸里漾起几分好奇，
“你不是已经准备好下周回大盛国，去那边生活，彻底离开这里了吗？”
秦舒菡眼帘微垂，长睫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浅影，过往的种种如潮水般漫上来。
——晚饭时客厅暖黄的灯光、母亲嗔怪她挑食的语气、父亲伏案处理文件时鬓角的碎发。
她喉间微涩，声音里裹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
“不，是在这里的家人。”
Alexander耸耸肩，摊开手露出一副无所谓的模样，眼底却飞快地掠过一丝了然。
他收起袖扣，语气轻快：
“好，反正我本来就是要跟着你走的，你去哪我去哪。”
他刻意说得随意，仿佛完全没捕捉到她话语里那份沉甸甸的情绪，只当是一次寻常的故地重游。
两人在研究院处理完最后一批文件时，夕阳已沉至天际线，将云层染成一片瑰丽的橘红。
驱车前往老城区的路上，车流渐疏，街道两旁的老房子爬满了青藤，空气里飘着隔壁面包店刚出炉的麦香，一切都还是记忆里的模样。
秦舒菡站在那扇熟悉的铁门前，门把手上还留着她当年贴的卡通贴纸，边角已经卷翘发黄。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落下，叩门声在安静的楼道里显得格外清晰。
“咚、咚、咚”。
无人应答。
她又敲了几遍，门内依旧毫无动静。
就在这时，隔壁的防盗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奶奶探出头来，戴着老花镜上下打量着她，语气带着几分不确定：
“姑娘，你是找这户姓秦的人家？”
“对，奶奶，我是他们的熟人，过来看看。”
秦舒菡转过身，脸上扬起一抹温和的笑。
“哦，你说秦家啊。”
老奶奶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自从他们家大女儿去年出了意外，没几个月就搬走了。
听说那姑娘是个好孩子，可惜了……”
“搬家了？”
秦舒菡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指尖猛地攥紧，指节泛白。
她强压下心头的慌乱，声音微微发颤，“那您知道，他们搬哪去了吗？”
“搬哪啊？”
老奶奶皱着眉思索，手里的蒲扇轻轻摇着，
“这倒是没细说。
不过啊，那些天天在街角公园锻炼的大娘们消息灵通，谁家的事都知道，你要不问问她们去？
说不定能打听着下落。”
“好，谢谢您，奶奶。”
秦舒菡勉强扯出一抹笑，颔首道谢时，能感觉到眼眶有些发烫。
她转身往楼下走，高跟鞋踩在水泥台阶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记忆的碎片上。
“penelope，”
Alexander跟在她身后，眉头微蹙，语气里满是疑惑，
“你明明有权限调用本地的户籍系统，甚至能查到私人住址，为什么不自己查？
非要亲自跑一趟，还问邻居？”
秦舒菡停下脚步，背对着他站在楼道拐角，窗外的夕阳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
她抬手按了按眉心，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低落：
“我以为……我以为他们会一直在这里，即便我不在了。”
顿了顿，她自嘲地牵了牵嘴角，
“不过也对，这房子是我当年全款买的，如今在明面上我都已经去世了，他们自然没有理由再守着空荡荡的屋子。”
“没事！”
Alexander快步上前，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过来，带着几分安抚的力量，
“penelope，不就是搬个家吗？
多大点事。我陪你找过去，要我现在帮你查，还是你想亲自去公园问问那些大娘？”
秦舒菡转过身，眼底的怅然未散，却多了几分笃定。
她摇了摇头，声音平静了些：
“帮我查一下吧，我怕她们年纪大了，记混了地址，反而有差错。”
“好！”
Alexander立刻应道，毫不犹豫地掏出手机，指尖在屏幕上飞快地敲击着，联系上了研究院的调查部门。
碧蓝的眼眸里褪去了平日的玩世不恭，多了几分认真，
“给我半小时，保证把秦家现在的住址、联系方式，甚至最近的生活状态都查得一清二楚。”
秦舒菡望着他忙碌的侧脸，指尖微微松动，目光重新投向那扇紧闭的铁门，心里五味杂陈。
阳光穿过楼道的窗户，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极了她此刻零碎又复杂的心情。
半小时的等待，漫长得像跨越了一整年的时光。
秦舒菡倚在楼道口的老墙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墙面上凹凸不平的纹路，墙皮剥落处露出暗黄色的水泥底色，像极了她此刻被揉碎的心境。
秋风吹过，卷起几片干枯的梧桐叶，在脚边打着旋儿，发出沙沙的轻响，衬得周遭愈发安静。
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时而急促，时而沉缓，夹杂着难以言喻的忐忑。
既盼着Alexander能查到确切的地址，又怕面对那早已物是人非的重逢。
Alexander站在不远处的树荫下，压低了声音讲着电话，碧蓝的眼眸时不时扫向她的方向，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担忧。
挂断电话时，他快步走过来，手里的手机屏幕还亮着，上面显示着一行地址。
“找到了。”
他语气轻快了些，试图缓解空气中的沉闷，
“在城郊的一个别墅区，环境不错。”
他顿了顿，目光掠过屏幕上的补充信息，声音低了几分，
“调查说，秦先生上个月刚退休，秦太太三个月前刚生了个儿子，这房子是用一笔大额保险赔偿金加存款买的，时间刚好在你‘出意外’后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