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后的清晨带着湿润的凉意，梧桐叶上的水珠顺着叶脉滚落，在青石板路上洇出一小片深色的痕迹。王默站在陈思思家别墅的雕花铁门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包带，目光越过修剪整齐的灌木丛，落在二楼一扇紧闭的窗户上。
“还没醒吗？”她轻声自语，鞋尖在地面碾出细碎的声响。昨天傍晚接到陈思思的电话时，对方的声音还带着哭腔，说钢琴比赛的乐谱在暴雨里淋湿了大半，指尖划过纸面时能摸到纸张发皱的纹路，就像她此刻乱糟糟的心绪。
“王默？”
身后突然传来的声音让她猛地回头，看到建鹏抱着篮球站在晨光里，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微扬。“等思思呢？我刚从健身房过来，看到你在这儿站了好一会儿了。”
王默点点头，视线又落回那扇窗户：“她说乐谱湿了，我带了新的文件夹过来，想着或许能帮上忙。”话音刚落，二楼的窗户“咔嗒”一声被推开，陈思思抱着一摞乐谱探出头，眼眶还有些红肿。
“你们来啦！”她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快进来，我正愁这些谱子怎么弄呢。”
进了客厅才发现，沙发上铺着一层吸水纸，十几页乐谱小心翼翼地铺在上面，边缘还带着未干的水渍。陈思思蹲在旁边，用棉签轻轻按压着纸面，看到王默递来的文件夹，眼睛亮了亮：“这个材质是防水的？太好了！”
“上周去文具店特意挑的，”王默挨着她蹲下，指尖拂过一张贝多芬的《月光奏鸣曲》，纸面的褶皱让音符像是在跳跃，“其实可以先扫描成电子版，就算纸质版坏了，也能重新打印。”
建鹏在一旁摆弄着咖啡机，闻言回头：“需要的话，我家有扫描仪，下午就能弄好。”
陈思思的肩膀松了松，露出这段时间第一个轻松的笑容：“谢谢你们。昨天晚上看着乐谱被雨水泡得发涨，我差点以为这次比赛要泡汤了。”她顿了顿，指尖划过乐谱上自己标注的密密麻麻的批注，“这些记号只有我看得懂，要是真丢了，重新写得花好几天。”
王默忽然想起什么，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密封袋：“对了，这个给你。”里面是几颗用彩色糖纸包着的糖果，“我妈妈说，吃点甜的心情会变好。”
陈思思捏起一颗粉色的糖果，阳光透过落地窗落在糖纸上，折射出细碎的光斑。她忽然笑出声：“其实我昨天不是因为乐谱哭的。”
“嗯？”王默抬头看她。
“比赛前要去海边城市集训，我爸妈本来答应陪我去的，结果临时说要出差。”她剥开糖纸，把糖果放进嘴里，草莓味的甜意在舌尖散开，“我知道他们忙，可就是忍不住觉得委屈。”
建鹏端着三杯果汁走过来，把其中一杯递给陈思思：“多大点事，到时候我跟王默陪你去啊。”
“真的？”陈思思眼睛一亮。
“当然，”王默点头，“正好我还没去过海边呢，听说那里的日落特别美。”
三人正说着话，王默的手机忽然响了。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她愣了一下，下意识地站起身走到窗边接起电话。
“喂？”
“是我。”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水纹般的波动，像是从深海传来，“还记得上次说的事吗？”
王默握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耳边仿佛又响起了那天在湖边听到的声音。一周前的傍晚，她在学校附近的湖边散步，忽然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转身时只看到水面泛起一圈圈涟漪，一个模糊的身影在水幕中若隐若现。
“三天后的清晨，来湖心岛。”那个声音说，“我有东西要给你。”
当时她以为是幻觉，可此刻电话里的声音，分明和那天听到的一模一样。
“你是……”她犹豫着开口。
“到了就知道了。”对方说完这句话，电话突然挂断了。听筒里只剩下忙音，像是水滴落入深潭的回声。
“怎么了？”陈思思走过来，看到王默脸色有些发白，“出什么事了吗？”
“没、没什么，”王默摇摇头，把手机揣回兜里，“一个陌生电话，可能是打错了。”她不想让朋友担心，可心里却像被投入了一颗石子，泛起层层叠叠的疑惑。
那个声音，总让她想起水王子。
可水王子不是已经回到仙境了吗？自从上次大战结束，仙境和人类世界的通道被暂时关闭，她就再也没见过他。偶尔在梦里会看到蓝色的水波，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可醒来后只剩下空荡荡的失落。
“对了，”建鹏忽然拍了下手，“下周六的动漫展，你们还记得吧？票我早就买好了。”
“记得！”陈思思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我还特意准备了cos服呢。”
王默勉强笑了笑，心思却飘到了湖心岛的方向。那个神秘的电话，到底是谁打来的？他说要给她的东西，又会是什么？
***清晨五点，天边刚泛起鱼肚白。王默背着双肩包站在湖边，看着晨雾中若隐若现的湖心岛。昨晚辗转反侧了半宿，最终还是决定来赴约。不管对方是谁，她都想弄清楚真相。
湖面上停着一艘小小的木船，船夫是个白发苍苍的老爷爷，看到王默，咧开嘴笑了：“姑娘，是要去岛上吗？这个点上岛的人可不多哦。”
“嗯，我约了人。”王默踏上船，木船轻轻晃了一下，激起一圈圈涟漪。
船桨划开水面的声音在寂静的清晨格外清晰，晨雾像薄纱一样笼罩在湖面上，远处的树影只剩下模糊的轮廓。王默坐在船尾，看着水珠从船桨上滴落，坠入水中不见踪影。
“爷爷，这岛上有人住吗？”她忍不住问。
“以前有户人家，很多年前就搬走了。”老爷爷慢悠悠地说，“现在啊，就剩些老房子，平时只有钓鱼的人才会上去。”
说话间，木船已经到了岸边。王默付了钱，踩着湿漉漉的石阶上了岛。岛上长满了齐膝的野草，空气里弥漫着泥土和青草的气息。沿着蜿蜒的小路往前走，晨雾渐渐散去，露出几座破旧的木屋。
就在这时，她看到前面的空地上站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蓝色的长袍，衣摆在晨风中轻轻飘动，银色的长发如瀑布般垂落，肤色是近乎透明的白皙。他背对着她，望着远处的湖面，晨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影，仿佛与周围的水色融为一体。
王默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脚步像是被钉在原地。
是他。
水王子缓缓转过身，碧蓝色的眼眸落在她身上，像是蕴藏着整片深海的波澜。他的表情依旧淡淡的，可王默却觉得，那眼底似乎比以前多了些什么，像是融化的冰川，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度。
“你来了。”他开口，声音和电话里一样，带着水纹般的波动。
“是你……”王默往前走了几步，喉咙有些发紧，“你怎么会在这里？仙境和人类世界的通道不是已经……”
“我找到了暂时打开通道的方法。”水王子打断她的话，伸出手。他的掌心躺着一枚水滴形状的晶石，通体透明，在晨光下折射出细碎的蓝光，“这个给你。”
王默迟疑地伸出手，晶石落在她掌心的瞬间，传来一阵冰凉的触感，像是有水流顺着血管蔓延开来。她低头看着那枚晶石，里面仿佛真的有水流在缓缓流动。
“这是……”
“水之印记。”水王子的目光落在她掌心的晶石上，“有了它，你可以随时通过水元素联系到我。如果遇到危险，它也能保护你。”
王默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晶石光滑的表面，心里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惊讶，有疑惑，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为什么要给我这个？”
水王子沉默了片刻，碧蓝色的眼眸里映出她的身影。“上次大战，你为了保护大家，耗尽了仙力。虽然现在已经恢复，但人类的身体终究脆弱。”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了些，“我不希望再看到你受伤。”
王默的心跳漏了一拍，抬起头正好对上他的目光。晨光穿过薄雾落在他脸上，长长的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那双总是清冷的眼眸里，此刻竟清晰地映着她的样子。
“可是……”她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千言万语堵在喉咙里，最后只化作一句，“谢谢你。”
水王子微微颔首，目光转向湖面。远处的天空已经染上了淡淡的粉色，晨雾渐渐散去，露出清澈的蓝色。“我该回去了，通道不能维持太久。”
王默的心猛地一沉，下意识地握紧了掌心的晶石。“那你……还会再来吗？”话一出口，她就有些后悔，脸颊微微发烫。
水王子转过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双碧蓝色的眼眸里仿佛有星光在闪烁。“会的。”他说，“只要你需要，我就会在。”
话音刚落，他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周围的水汽渐渐聚集，在他脚下形成一圈水纹。王默看着他的身影一点点融入晨光中的水色里，直到完全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掌心那枚水之印记，还残留着冰凉的触感，提醒着她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梦。
她站在原地，望着平静的湖面，手里紧紧攥着那枚晶石。阳光越来越亮，洒在湖面上，波光粼粼，像是撒了一层碎金。
“只要你需要，我就会在……”
他的话仿佛还在耳边回响，带着水的温柔和坚定。王默低下头，看着掌心的水之印记，忽然笑了。那笑容像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驱散了所有的迷茫和不安。
她转身往回走，脚步轻快了许多。石阶上的露水打湿了她的鞋尖，可她一点也不觉得冷。掌心的晶石仿佛有了生命，随着她的步伐，轻轻跳动着，像是在回应着她的心跳。
回到湖边时，老爷爷的木船还在等她。“姑娘，岛上没人吧？”
王默摇摇头，又点点头，笑着说：“有人，是一个很重要的朋友。”
木船缓缓驶离岸边，王默坐在船尾，回头望着湖心岛的方向。阳光已经升得很高了，岛上的木屋在绿树掩映下若隐若现。她知道，水王子已经回到了仙境，但她不再像以前那样担心。
因为她手里握着这枚水之印记，握着一个约定。
一个关于守候，关于重逢的约定。
湖面上的风带着暖意，吹起她的发丝。王默低头看着掌心的水之印记，里面的水流仿佛和远处的湖面连成了一片。她知道，不管未来有多少困难，总会有人在水的另一端，为她守候。
就像此刻的阳光，温暖而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