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絮八年的冬雪落满听星涧时,鸣藤的枝丫上突然冒出了虹色的芽。那芽裹着层薄雪,却丝毫不惧寒意,顶开积雪舒展,叶片上的星纹与回音湾送来的盟果种子如出一辙,显然是跟着星晶船的航迹,在此处扎了根。
“是歌树盟的种子发了!”守涧人老秦捧着热茶,望着芽尖上的虹光笑,“这涧水唱了百年的《鸣藤曲》,今儿个总算要添新调子了。”
阿禾的光鱼顺着涧水游了三圈,鱼鳍扫过的水面,浮起串银亮的音符,与虹芽的星纹相和。有片刚展开的新叶被音符触碰,突然轻轻颤动,唱出段《浪谱谣》的片段,惊得涧底的石斑鱼都探出了头。
“它在学回音湾的歌呢!”阿禾蹲在涧边,用指尖沾了点涧水,滴在新叶上,叶片立刻映出回音湾的浪景——合星树在浪涛里摇曳,星音族的星人正对着浪花唱歌,“你看,它把那里的样子都记下来了。”
风长老的《星轨志》摊在鸣藤的老根上,新页上画着听星涧的“藤语图”。图中,百年老藤的深绿叶片唱着《鸣藤曲》,新抽的虹色枝丫哼着《浪谱谣》,两种旋律在涧顶交织,凝成道银虹,虹光里,碎星岛的歌树、回音湾的合星树、星音谷的星子树都在轻轻摇晃,像在隔空和鸣。
“这叫‘藤语和’,”他用星髓墨水在图旁画了个交织的音符,“老藤记着人间的根,新枝带着星云的韵,听星涧从此成了两界声纹的交汇点。”
石三扛着新酿的“涧鸣酿”来浇虹芽,酒坛刚靠近藤条,老藤的叶片就纷纷转向,像群贪酒的老者。“这酒用涧水混着星雪蜜酿的,”他往根须处倒了些,虹芽立刻舒展,新叶上的星纹旋转得更快,“给新枝旧藤都添点劲儿,好把《双树谣》也学会!”
星音族的星人带着幼鸟踏雪而来时,听星涧的虹芽已爬满了半面山壁。成年星人的尾羽扫过积雪,雪粒在空中凝成虹色的音符,与藤叶的歌声相撞,引得涧水都跟着“叮咚”作响,像在为这场相聚敲锣打鼓。
“它们说,星音谷的盟果种子也发芽了,”阿璃翻译着星人光带传递的意念,镇魂宝玉的红光落在虹芽上,新叶突然唱起了星音族的《幼鸟成长歌》,“那株新树,能模仿光鱼的鸣叫声呢。”
幼鸟们落在虹色枝丫上,用喙啄击叶片,为藤语添了串清脆的节拍。有只幼鸟对着老藤啾鸣,老藤竟用《鸣藤曲》的调子回应,一来一往,像场跨越物种的对话,逗得守涧人老秦直抹笑泪。
风长老取出片星晶谱,谱上是《藤语合》的新曲,一半是老藤的《鸣藤曲》,一半是新枝的《浪谱谣》,中间用虹色的线连着。他将谱子贴在鸣藤的老根上,藤条立刻缠着谱子生长,将星晶谱渐渐裹进树身,仿佛要把新曲刻进自己的年轮里。
“等到来年春天,”老秦望着漫山的虹色枝丫,“这听星涧的歌声,能顺着星轨传到星音谷去,让那里的朋友,也听听咱人间的雪落声。”
离开听星涧时,我们在虹色枝丫上系了串星麦秸秆编的铃铛。风一吹,铃铛的响声与藤语相融,在涧谷里回荡,像在说“常来看看”。星音族的星人则留下了根虹色的尾羽,插在老藤的根部,羽尖的光与藤叶的星纹相连,在雪地上投出个小小的歌树盟徽。
冬雪还在飘落,听星涧的藤语却越来越热闹,老曲与新声缠在一起,顺着涧水流向归墟城,顺着星轨飘向星云,像条永远唱不完的歌。阿禾回头望了望,光鱼突然从她袖中飞出,在虹色枝丫上停了停,翅尖的星絮留下个银亮的印记,才恋恋不舍地跟上。
我望着那漫山摇曳的虹色藤叶,听着它们与星音族的歌声遥相呼应,突然明白,所谓连接,从不需要刻意搭建桥梁。就像这鸣藤的新枝与旧叶,就像这涧水与星轨,只要有心,一声鸟鸣,一片叶响,都能成为跨越山海的信使,将所有的思念与约定,轻轻送达。
而星音谷的那株新树,此刻定也在雪地里舒展着枝丫,唱着属于它的那部分歌,等着春风一来,与听星涧的藤语,再续这场未尽的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