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燃星原时,牧民汉子给了我们一袋星火草的种子,说埋在雪地里也能发芽。石三把种子揣进怀里,一路上总忍不住掏出来看,生怕被马车颠坏了:“等到了听雪谷,咱把种子埋在雪堆里,开春就能看到火苗从雪里钻出来,多稀奇!”
往听雪谷去的路,气温越来越低,马车的车轮裹上了层薄冰,碾过路面时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风长老裹紧了厚裘衣,手里捧着个暖炉,炉子里烧的是燃星原的星麦秸秆,暖意混着麦香,在车厢里弥漫开来。
阿璃的镇魂宝玉贴在车窗上,玉身的红光映着窗外的雪景,将飘落的雪花染成淡淡的粉色。“你看那些雪,”她指着远处的山峦,“落在山上像盖了层银被,却又透着点青蓝色,像悬天阙的冰壁。”
听雪谷藏在两座雪山之间,谷口立着块巨大的冰石,石面上刻着三个古朴的字,笔画间凝着层薄雪,轻轻一吹,雪沫子簌簌落下,竟在空中凝成细碎的冰晶,像有人在低声说话。
“这谷名是上古传下来的,”风长老拂去冰石上的积雪,露出下面细密的纹路,“你听,雪落在纹路上会发声。”果然,几片雪花飘落在石面上,纹路里立刻传出极轻的“叮”声,像玉珠落地。
我们踩着没过脚踝的积雪往谷里走,雪地里的脚印很快被新雪覆盖,只留下淡淡的凹痕。石三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突然“哎哟”一声滑倒,屁股墩砸在雪地上,竟震得周围的积雪纷纷跃起,在空中发出“叮叮咚咚”的声响,像一串碎冰风铃。
“这雪会唱歌!”他爬起来,拍着身上的雪,又故意在雪地里跺了两脚,周围的雪果然又跟着“唱”了起来,调子比刚才更欢快。
阿璃的镇魂宝玉突然指向谷深处,红光在雪地上拓出一条光路。我们顺着光路往前走,发现前方的雪地里立着无数冰柱,高的有丈许,矮的只及膝盖,柱身上布满了孔洞,雪花从孔中穿过,发出各种各样的声音——有的像孩童的笑声,有的像琴弦的颤音,还有的像悬天阙星核的共鸣。
“是‘回音冰柱’,”风长老抚摸着一根冰柱,柱身的孔洞里还凝着去年的积雪,“这些冰柱是天然形成的,能把声音存上一整年,到了来年开春,冰雪融化时,存的声音就会顺着融水流淌,传遍整个山谷。”
石三对着冰柱大喊:“石三到此一游!”声音刚落,周围的冰柱就纷纷重复起来,“到此一游”的回声在谷中回荡,层层叠叠,像有无数个石三在应答。
阿璃却对着冰柱轻声唱起了玄清观的《清心谣》,歌声与冰柱的回声交织,竟让周围的积雪开始旋转,在我们脚下凝成一个小小的雪涡。雪涡的中心,渐渐浮出一颗鸽子蛋大的冰晶,冰晶里包裹着一缕白色的雾气,像把整个听雪谷的声音都锁在了里面。
“是‘雪音晶’!”风长老的声音带着激动,“传说这是听雪谷的心脏,能收集天地间的清越之声,悬天阙的人曾用它来校准星轨的韵律。”
雪音晶刚离开雪涡,周围的冰柱突然剧烈震动,积雪从孔洞中喷涌而出,在空中凝成一幅幅画面——那是悬天阙的人在听雪谷调试星轨的场景,他们对着冰柱弹奏星琴,雪音晶悬浮在半空,将琴声转化为星轨的光带,映得整个山谷都亮了起来。
“原来他们也来过这里。”阿璃捧着雪音晶,冰晶里的雾气与她的镇魂宝玉相呼应,红光与白光交织,在雪地上投下流动的光纹,与冰柱的孔洞完美契合。
石三掏出怀里的星火草种子,小心翼翼地埋在雪音晶曾经待过的雪涡里:“让它在这里生根发芽,以后星火草的火苗和冰柱的回声凑在一起,肯定更热闹。”
离开听雪谷时,夕阳正将雪山染成金红色,冰柱的回声在暮色中渐渐变得柔和,像在为我们送行。石三背着一大捆冰柱上的冰晶,说要回去做成风铃,挂在追星号的桅杆上。
风长老的暖炉里,星麦秸秆还在燃烧,暖意透过裘衣渗出来,与听雪谷的寒气交织,竟让人觉得格外清爽。“下一站去望星楼,”他望着远处的星空,那里的星轨在雪光中格外清晰,“听说在楼顶上,能看到星核与星火草、雪音晶连成的光带。”
阿璃将雪音晶放进镇魂宝玉的锦袋里,冰晶的凉意与玉身的暖意相融,竟生出一种奇妙的温润。“你说,望星楼的楼主,会不会也知道悬天阙的故事?”她轻声问,睫毛上沾着的雪沫子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我握着斩愁剑,剑上的小剑坠与雪地里的冰晶共鸣,发出清脆的响声:“不管知不知道,去看看就知道了。”
马车驶离听雪谷,车轮碾过结冰的路面,发出“咯吱”的轻响,与身后冰柱的回声渐渐远去。但我们知道,那些雪落的声音、冰柱的歌唱、雪音晶的清越,已经被星核记下,会跟着我们的旅程,走向下一片天地。
毕竟,无论是燃星原的火种,还是听雪谷的回声,都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光与声,值得我们一一收藏。而望星楼的轮廓,已在前方的雪山尽头,隐隐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