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大爷阎埠贵心里惦记着自己那一百块多钱,像有只小猫在抓挠。好不容易熬到聋老太的后事处理得差不多了,院里稍微消停点,他就想去找傻柱问问进展。可下午傻柱接连挨了两顿揍,尤其是第二顿被刘家兄弟那劳保鞋打击要害,那惨状他是亲眼所见,知道这会儿去问纯属找不自在,只好强压下满心的焦灼。
到了晚上,估摸着傻柱应该缓过点劲儿来了,阎埠贵从自家墙根下挂着的鱼篓里,精心挑了几条个头最大、晒得最干的鱼干,用草绳串了,提溜着,做出一副关切的模样,踱步来到了中院傻柱屋前。
屋里没开灯,黑漆漆的,只能隐约看见傻柱一个人影靠在炕头上,唉声叹气。阎埠贵敲了敲门,轻声喊道:“柱子?柱子?歇着呢?三大爷来看看你。”
里面传来傻柱有气无力的声音:“门没闩,进来吧三大爷。”
阎埠贵推门进去,一股淡淡的药油味混合着汗味儿扑面而来。他把小鱼干放在桌上,凑到炕边,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看到傻柱脸色晦暗,眼神呆滞,完全没了往日的精气神。
“柱子,怎么样?还疼得厉害不?”阎埠贵假惺惺地关切道,用手拍了拍傻柱的胳膊,“要我说,你今儿是心里不痛快!聋老太这一走,你比亲孙子还伤心,这才一时大意,着了那个街痞子干事的道!要搁平时,就他那三脚猫的功夫,能近得了你的身?咱们院谁不知道你何雨柱摔跤是一把好手,三五个人都近不得身!”
这番恰到好处的吹捧,像一剂温补的汤药,慢慢渗进傻柱郁闷的心田。他僵硬的脸部线条柔和了一些,微微挺了挺腰杆,声音也大了点:“哼!三大爷您说得在理!主要是心里憋着火,没留神让那孙子使了阴招!要真拉开架势打,我让他一只手!”
阎埠贵见傻柱情绪好转,心中暗喜,赶紧趁热打铁,把话题往正事上引:“那是那是!柱子你的本事,三大爷还能不知道?对了,柱子,你看……我那事儿,你妹夫那边……跟派出所打招呼了没?这都过去几天了,派出所有没有信儿?啥时候能抓着那个挨千刀的刘麻子?”
傻柱一听这个,心里顿时咯噔一下。他哪敢说实话?妹妹何雨水和妹夫黄强那边根本指望不上。他眼神闪烁,支吾了一下,赶紧把话题岔开:“呃……这个……三大爷,抓人的事,派出所肯定得按程序来,急不得。但眼下最要紧的,不是那一百多块钱!”
他坐直了身子,故作严肃地看着阎埠贵:“是解旷的工作!这才是火烧眉毛的大事!再拖下去,街道那边一下乡的名单定下来,板上钉钉,那可就想挽回都难了!”
阎埠贵一听,也觉得在理,钱丢了还能再攒,儿子要是下了乡,那苦日子可就难熬了。他连忙点头:“对对对!柱子你说得对!还是工作要紧!可这工作……上哪儿找去啊?” 他眼巴巴地望着傻柱,现在傻柱几乎成了他唯一的指望。
傻柱一看成功转移了话题,心里松了口气,那股子好吹牛的劲儿又上来了。他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神秘和自得:“三大爷,这事儿,您就别瞎操心了!包在我身上!我跟您透个底,我跟咱们轧钢厂革委会李怀德主任,那是常来常往!他隔三差五就点名让我去小食堂做招待餐,对我这手艺,没得说!关系铁着呢!”
他拍了拍胸脯,尽管动作牵扯到伤处让他龇了龇牙,但语气却格外豪迈:“明天!明天我就去找李主任!给他递根烟,说道说道解旷的事。安排个临时工,对李主任来说,那就是一句话的事!您就放心等着听信儿吧!”
傻柱的精神头又上来了一些,胸脯不自觉地挺了挺,又开始吹嘘:“三大爷,您就把心放肚子里吧!我跟您说,轧钢厂革委会李怀德主任,跟我那是过命的交情!他经常来小食堂让我做招待餐,哪回他不是拉着我喝两杯?称兄道弟的!一个临时工的名额,还不是我做几个他喜欢吃的菜让他高兴了,还不是他在饭桌上答应了让下面的人立刻安排?”
他越说越起劲,甚至拉踩起二大爷刘海中来:“您别瞧二大爷在院里人五人六的,在厂里好像也是个官儿。我告诉您,他在李主任面前,那就是个小卒子!想进李主任办公室?得先问问秘书同意不同意!哪像我,直接就能进去!”
阎埠贵听着这越来越没边儿的牛皮,心里跟明镜似的,知道傻柱这又是在满嘴跑火车。可事到如今,他就像溺水的人,哪怕眼前是根稻草也得抓住。他脸上挤出更加灿烂的笑容,连连奉承:“那是!那是!柱子你是有真本事的人!路子野,面子大!解旷的事,可就全指望你了!”
傻柱被捧得飘飘然,画风一转,眯着眼笑道:“三大爷,我这事儿可是给您放心上了。那我托付您那事儿……您可得抓紧点啊!” 他指的是介绍学校新来的女老师。
阎埠贵心里一苦,那三个女老师他连话都没说过几句,但此刻只能硬着头皮,拍着胸脯保证:“放心!柱子!包在三大爷身上!等忙完解旷这事,我立马就给你张罗!准保给你找个知书达理、模样周正的!”
两人又各怀鬼胎地互相吹捧了几句,阎埠贵这才提着空了不少的心,起身告辞。走出傻柱房门,夜风一吹,他脸上的笑容瞬间垮掉,只剩下深深的忧虑和无奈。而屋里的傻柱,则在三大爷的奉承和对明天找李主任的“憧憬”中,暂时忘却了下午的耻辱,又开始琢磨起如何实施他那“通天”的计划了。
一回到自家屋里,阎解旷、阎解成和于莉立刻围了上来。
“爸,怎么样?傻柱怎么说?派出所那边有信儿了吗?”阎解旷迫不及待地问。
阎埠贵叹了口气,把傻柱的话原样复述了一遍,重点强调了傻柱要直接找李主任解决工作以及吹嘘和李主任关系多铁的部分。
阎解成和于莉听完,对视一眼,都连连摇头。阎解成没好气地说:“爸!您还真信他啊?您忘了当年二弟解放那事儿了?他吹嘘和当时的杨厂长有多铁,他就是个满嘴跑火车的主儿!靠他?黄花菜都凉了!”
于莉也附和道:“就是啊爸,傻柱的话十句里有八句是水分,剩下的两句还得打折听。指望他,不如咱们自己再想想办法。”
阎埠贵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他无奈地一摊手,脸上写满了疲惫和无力:“那你们说怎么办?现在还有什么办法?死马当作活马医吧!好歹……好歹也算条路不是?”
阎解旷一听就急了,声音都带了哭腔:“爸!死马当活马医?这能医吗?这月底要是工作定不下来,下个月初街道一下乡名单公布,我可就真得去修理地球了!您不能就把宝全押在傻柱这张破嘴上啊!您当了这么多年老师,认识那么多人,就不能再想想别的门路吗?求求您了爸!”
阎埠贵被小儿子逼问得心烦意乱,一股邪火也冒了上来,没好气地吼道:“我想办法?我有什么办法!为了你这破事,家里一百多块钱都打了水漂!我这张老脸都丢尽了!我还上哪儿想办法去?啊?!”
三大妈在一旁看着父子俩要吵起来,赶紧打圆场,拉着阎解旷劝道:“解旷,少说两句!你爸为了你的事,头发都愁白了几根!家里的难处你又不是不知道?理解理解你爸吧!”
屋里一时陷入了沉默,空气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阎解旷看着愁眉苦脸的家人,眼珠子转了转,突然给他大哥大嫂使了个眼色。三人默契地来到了阎解成住的倒座房。
关上门,阎解旷压低声音,直接开口道:“大哥,大嫂,我想到一个人!当年二哥解放那临时工的工作,最后是不是后院的许大茂给帮的忙?虽然后来转正是二哥自己努力,可要是没有许大茂当初帮忙牵线搭桥,连单位的门都进不去!你们说……我现在去求求许大茂,能有用吗?”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觉得,咱们院里,真要论办事靠谱,除了李成钢,恐怕就得数许大茂了。至少他不像傻柱那样满嘴跑火车。”
阎解成皱着眉头,一时没说话。于莉接过话茬,分析道:“解旷,你说的是有道理。许大茂和李成钢办事,确实比傻柱稳妥。可今时不同往日啊,你现在这么急,火烧眉毛的,许大茂他能有啥立竿见影的办法?你看这几年,李成钢和许大茂多低调?轻易不掺和院里这些事。”
阎解旷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坚持道:“大嫂,不试试怎么知道?我觉得许大茂比傻柱那张破嘴靠谱多了!至少他能帮二哥弄到工作,这就是实打实的能力!傻柱除了吹牛还会啥?我宁愿去求许大茂碰碰运气!”
阎解成和于莉对视一眼,心里也觉得弟弟的话有几分道理。在傻柱和许大茂之间,似乎许大茂那条路,尽管希望渺茫,但至少曾经被证明是可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