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面的风暴愈演愈烈,开始实实在在地冲击到社会的根基。各大工厂的生产秩序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冲击和破坏,规章制度形同虚设,一些平日里游手好闲的“厂溜子”借着风头拉起旗帜,成立各种名目的“战斗队”、“指挥部”,动不动就冲击生产车间,皮兜老师傅和技术骨干,美其名曰“打破旧框框”、“闹哥名”。
这天,李成钢和简宁刚买完菜回来,还没进院门,就听见里面鸡飞狗跳,闹哄哄一片。进门一看,只见二大爷刘海中手里挥舞着一把大扫帚棍,正气急败坏地追到前院子追打小儿子刘光福,一边追一边破口大骂:
“你个忘本的小兔崽子!我让你不好好上班!我让你跟那些不三不四的厂溜子鬼混!你还敢加入什么狗屁‘鬼火’组织?反了你了!昨天居然敢带人去车间阻扰生产?看老子今天不打断你的腿!我叫你给我丢人现眼!”
刘光福如今也是刚二十出头的大小伙子,一边狼狈地躲闪,一边还不服气地顶嘴:“刘海中!我警告你!不要以为你是我爸就可以阻扰我们干哥名事业!我们那是造房有理!”
这一声直呼其名的“刘海中”,更是如同火上浇油,把二大爷气得头发都快竖起来了,追打得更加凶猛:“好哇!你敢叫你老子的名!我打死你个不孝的畜生!”
院子里的邻居都被惊动了,但看着二大爷那暴怒的样子,一时也没人敢上前硬拦。一大爷易中海一看这架势要出事,赶紧招呼旁边看热闹的傻柱和阎解成:“傻柱!解成!快!快拦住老刘!真要打坏了!”
傻柱虽然混不吝,但也怕真闹出人命,和阎解成两人连忙上去,一左一右好不容易才抱住了暴怒的刘海中,夺下了他手里的扫帚棍。
三大爷阎埠贵则慌慌张张地跑到李成钢家里门口,正好撞见李成钢回来,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嚷嚷:“成钢!成钢!你可回来了!快去看看那边吧!老刘要打死光福了!拦不住啊!”
李成钢一听,眉头紧锁,心里暗叹一声“麻烦来了”,但也只能把菜篮递给简宁,作为院里有点公职身份的人,又不能不管。他只能硬着头皮上前,和一大爷一起好说歹说,总算暂时把呼哧喘粗气的二大爷劝得稍微冷静了一点。。
到了角落,只见刘光福被堵在墙角,挨了他爸好几下,衣服都扯破了,脸上还带着不服气的倔强。二大爷被傻柱和阎解成死死拉着,还在奋力挣扎,骂声不绝。
李成钢上前,先对刘光福厉声道:“光福!怎么跟你爸说话呢!快给你爸道歉!”
没想到刘光福把脖子一梗,不仅不道歉,反而大声喊道:“我没错!道什么歉?刘海中他思想迂腐!保守落后!根本不支持我们伟大的歌名事业!他这是拖歌名的后腿!我要和他划清界限!决裂!”
“决裂”这两个字如同惊雷,一下子把全院的人都震得目瞪口呆!儿子要跟老子决裂?这在那时可是了不得的“进步”表态,但也无疑是往父母心口插刀!
“畜生!我打死你个畜生!!!我打死你个忤逆不孝的东西!让你决裂!让你决裂!”刘海中一听这话,眼睛瞬间血红,爆发出惊人的力气,猛地挣脱了傻柱和阎解成的束缚,一脚就狠狠踹在了刘光福的肚子上!
刘光福惨叫一声,疼得弯下腰去,一下跪倒在地上。二大妈吓得魂飞魄散,哭喊着“不能打了!他爸!不能再打了!”,一下子扑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死死护住了小儿子。哭着道:“不能再打了!不能再打了!你要打就先打死我吧!”
场面彻底失控了!
李成钢和一大爷易中海赶紧再次上前,拼命把状若疯虎的刘海中拉开。李成钢死死抱住二大爷的腰,把他硬拖到院子另一边,压低了声音,急促地在他耳边劝道:
“二大爷!二大爷!您消消气!听我一句!注意……注意那个……有的时候,风向就是这样!”他不敢把话说得太明,只能含糊地暗示,“您光打他没用!反而容易惹祸上身!”
刘海中气得浑身发抖,老泪都快出来了,他指着还在那边哼哼的刘光福,痛心疾首地低吼道:“风向?什么狗屁风向!工人不好好做工,学生不好好读书,整天整这些幺蛾子!厂子都要被他们闹黄了!以后怎么办?啊?以后大家喝西北风去吗?!”
李成钢听得心惊肉跳,连忙止住他:“二大爷!慎言!注意说话的方式!这话能乱说吗?!”他真怕二大爷气头上再说出什么更出格的话来。
刘海中看着李成钢紧张的神色,再看看周围邻居们复杂而畏惧的目光,一腔怒火和憋屈被硬生生堵在心里,气得脸色铁青,嘴唇哆嗦着,却再也说不出话来,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他猛地一跺脚,甩开李成钢的手,黑着脸,头也不回地冲回了后院自己屋,“砰”地一声巨响整个四合院都听到,摔上了门。
院子里,只剩下二大妈低低的哭泣声、刘光福压抑的呻吟声和一群面面相觑、心情复杂的邻居。李成钢看着这一幕,心里沉甸甸的。风暴之下,父子反目,家庭失和,这样的悲剧,正在无数的院落里上演。而他所能做的,也只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尽量别再闹出更无法收拾的惨剧。
另一边,二大妈还在哭着数落儿子:“光福啊!我的儿啊!你怎么能说这种话啊!他是你爸啊!以后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刘光福捂着肚子,忍着疼,依旧一脸倔强和“革命”的狂热,对他母亲吼道:“这个家我早就不想呆了!充满了旧思想的臭气!我要出去!去搞大串联!投身到更伟大的事业中去!我要让你们看看,什么才是真正的歌名青年!”
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傻柱,听到这里忍不住噗嗤一声乐了,插嘴道:“哎哟喂,刘光福,你小子可真行!我听说外省那帮黄毛都是削尖了脑袋想尽办法要来四九城见世面、闹歌名,你倒好,你小子就在四九城皇城根儿下,还打算往外省跑?你这不是舍近求远嘛!哪儿还能比这儿更‘歌名’啊?”
傻柱这话带着浓浓的调侃和讽刺,却一下子把刘光福给问住了,也引得周围几个邻居表情古怪,想笑又不敢笑。
刘光福张了张嘴,一时语塞,脸憋得通红,半天才强辩道:“你……你懂什么!四九城是中心,但歌名的烈火需要燃遍全国!我……我是去传播火种!”
但他的气势,明显被傻柱这冷不丁的大实话给挫下去不少。
一场父子间的激烈冲突,最终以儿子决绝的“决裂”宣言和父亲无奈的颓唐告终。院子里看热闹的邻居们心情复杂地渐渐散去,只剩下二大妈低低的哭泣声和二大爷在家坐着发呆沉重的背影。时代的裂痕,就这样血淋淋地在一个普通的工人家庭里上演,看得人心里发凉。李成钢看着这一幕,只能无奈地摇摇头,这场风暴,已经将太多东西撕裂得面目全非了。
许大茂,则全程缩在人群后面,像个透明人一样冷眼旁观。要搁在以前,这种热闹他早就凑上去说道几句展现自己口才或者假装劝架露脸了。但如今,经历了岳父家的事情,他变得异常低调和谨慎。等众人劝的劝、散的散,他才悄无声息地溜到李成钢身边,用极低的声音快速说了一句:“一切顺利,平安无事。”然后立刻提高嗓门,装模作样地大声道:“成钢哥!最近新上的电影《地道战》看了没?拍得可真叫一个好!那地道挖得,绝了!”
李成钢心领神会,知道他在说娄家的事,也立刻配合着高声附和:“那是!这么好的片子,经典!那是军事教学片,能不好看吗?”
傻柱见两人突然扯到电影上,觉得没劲,混不吝地在一旁自言自语嘀咕道:“嘁!一个破电影有啥好看的?坐一个多钟头,也不怕屁股坐疼了?有这闲工夫,弄二两花生米,切半斤猪头肉,烫一壶小酒,那滋味,啧!比干坐着强多了!”
还没走远的阎解成听见了,回头笑着怼了他一句:“傻柱,你喝多了谁服侍你啊?你一个光棍汉,别到时候直接出溜到桌子底下,睡地上等天亮吧?”
周围的邻居听了,想起傻柱醉酒的糗态,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傻柱被怼得哑口无言,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憋了半天没憋出一句囫囵话,只能气哼哼地一甩手,扭头钻回自己屋里生闷气去了。
一场家庭风暴,似乎暂时被众人的插科打诨冲淡了些许,但刘家父子之间那道深深的裂痕,以及笼罩在每个人心头的阴影,却远未消失。院子里看似恢复了平静,但那种无处不在的紧张感和荒谬感,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浓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