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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初八,谷雨。

越国公府承运阁的地龙烧得有些过热,空气里弥漫着墨香与隐隐的焦躁。张世杰坐在紫檀木御案后,案头堆着的奏章已摞起半尺高,但他此刻的目光却只落在一只尺许见方的黑漆描金密匣上。

密匣没有上锁,只贴着一张杏黄封条,上书八个朱砂小楷:“北疆急务,亲启”。封条上的印鉴是北庭都护府的虎头大印,但张世杰一眼就认出,那字迹属于李定国——这位前线的统帅,竟越过了正常的军报渠道,用上了这种最隐秘的传递方式。

王瑾侍立在侧,大气不敢出。他侍奉公爷多年,知道每当这种密匣出现,就意味着有大事要发生了。

张世杰用裁纸刀轻轻挑开封条,揭开匣盖。里面没有公文,只有三样东西:一块沾着黑褐色血迹的碎甲片,一根用牛皮绳捆着的鹰翎箭,还有一封信。

信很短,只有一页纸,李定国的字迹潦草得几乎难以辨认:

“公爷钧鉴:四月初五,巴图尔遣使至营,言愿称臣纳贡,只求保有准噶尔故地。使者暗递密信,称若许其世镇西域,愿献罗刹往来书信为证,并助天朝剿灭雅克萨之敌。末将不敢擅专,然观巴图尔部众,战意已衰,若强攻之,恐伤亡甚重。且...营中将士闻西域富庶,多有‘建功立业,封妻荫子’之念。此事关军心,关国策,末将愚钝,伏乞王爷圣裁。”

张世杰放下信笺,拿起那根鹰翎箭。箭杆上刻着蒙文,他辨认片刻,认出是准噶尔贵族的标记。而那碎甲片,边缘有明显的火器击穿痕迹,显然是来自某场惨烈的战斗。

三样东西,传递着三层意思:战事的胶着、敌人的动摇、以及...军心的浮动。

“王瑾。”张世杰忽然开口。

“奴婢在。”

“去请几个人。”张世杰报出一串名字,“孙传庭、苏明玉、宋应星,还有...郑成功若已回京,也一并请来。半个时辰后,承运阁议事。”

“遵旨。”王瑾躬身退下,走到门口又回头,“公爷,可要传膳?您早膳还没用...”

“不必。”张世杰摆手,目光重新落回密匣,“朕我现在,吃不下。”

阁门轻轻关上。张世杰站起身,走到那幅巨幅舆图前。他的手指从杭爱山一路向西,划过茫茫戈壁,划过天山南北,最后停在叶尔羌、布哈拉、乃至更远的波斯高原。

西域...万里河山,百族混居,丝路咽喉。

自汉唐以降,中原王朝无数次想要牢牢控制这片土地,却又无数次铩羽而归。为什么?不是兵不精,不是将不勇,而是距离太远,控制太难。从中原发兵西征,万里迢迢,粮草转运十不存一;派官治理,往往水土不服,政令难通;羁縻统治,则叛服无常,反复不定。

李定国信中那句“将士多有建功立业、封妻荫子之念”,像一根针,刺中了张世杰心中思索已久的问题。

是啊,将士们抛头颅洒热血,图的是什么?保家卫国的大义自然要有,但封侯拜将、荫庇子孙的私心,也是人之常情。如今漠北将定,西域在望,海洋待拓,如果还沿用旧有的赏赐方式——给些金银田宅,封个虚衔爵位,恐怕难以激励将士们继续为帝国开疆拓土。

更何况...

张世杰的目光投向舆图更西处,那里标注着“奥斯曼”、“波斯”、“莫卧儿”等名字。这些庞大的帝国,都不会坐视大明西进。未来的西域,必是血火交织的战场。需要有人常驻那里,需要有人世世代代镇守边疆,需要有人将那片土地真正变成华夏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那么,该用什么样的制度,才能既酬谢功臣,又巩固边疆?

一个词在张世杰脑海中渐渐清晰——

分封。

半个时辰后,承运阁内再次济济一堂。

孙传庭须发皆白,但腰背挺直如松;苏明玉一身素色官服,干练中透着精明;宋应星袍袖上还沾着些炭灰,显然是从格物院匆匆赶来;郑成功则是一身海军常服,风尘仆仆,眼里布满血丝——他确实是连夜乘快船从天津赶回的。

“都坐。”张世杰没有寒暄,直接让王瑾将李定国的密信传阅众人。

信很短,四人很快看完,但阁内的空气却仿佛凝固了。

孙传庭第一个开口,声音苍老却有力:“公爷,巴图尔这是缓兵之计!他见硬攻不下,便想以称臣为名,行割据之实。若许他世镇西域,岂非养虎为患?当年安史之乱,藩镇割据之祸,不可不察啊!”

这位老臣对“藩镇”二字有着本能的警惕。唐朝的衰亡,明朝的靖难,都与藩王坐大脱不开干系。

“孙尚书言之有理。”苏明玉接话,但话锋一转,“不过,李将军提到军心浮动,也是实情。将士们血战沙场,若战后只得些银钱赏赐,恐难服众。而且...”她顿了顿,“西域万里之遥,若要长期驻军,每年粮饷转运之费,恐需数百万两。朝廷财政,难以长久支撑。”

这是从经济角度考虑。确实,从中原往西域运粮,耗费惊人。

宋应星捋着胡须,缓缓道:“臣倒是想起一桩旧事。成祖年间,曾有大臣建议效仿周朝,在漠南分封诸候,以屏藩中央。只是当时朝议反对者众,未能施行。如今形势不同,或可...再议?”

郑成功这时才开口,声音沙哑却坚定:“末将以为,分封与否,要看封在何处。若是封在内地,自然易生祸乱;但若是封在边疆新拓之地,让功臣率部众实边戍守,既酬其功,又固其土,未尝不可。”他眼中闪过一丝光芒,“海外之地,亦是如此。”

四人四种意见,代表了文臣、财政、技术、武将四个层面的考量。

张世杰静静听着,待众人说完,才缓缓道:“诸位所言,皆有道理。孙尚书忧藩镇之祸,苏行长虑财政之困,宋先生忆古制之例,郑将军言戍边之需。那么,孤问你们一个问题——”

他站起身,走到舆图前,手指重重敲在西域的位置:

“西域这片土地,大明是要,还是不要?”

“自然要。”孙传庭毫不犹豫,“此地乃丝路咽喉,西陲屏障,不可不取。”

“好。”张世杰点头,“那取下来之后,如何守?是年年从中原派兵驻防,岁岁往西域转运粮草,然后看着国库日渐空虚,看着将士怨声载道,看着西域百姓视我如过客,一有机会便叛服无常?”

他顿了顿,声音提高:

“还是说,让有功将士携家带口,在西域扎根,在那里建城垦荒,在那里娶妻生子,在那里将华夏文明传播开去,让西域真正变成汉家儿郎的家乡,变成大明永固的疆土?”

这个问题,让所有人都陷入沉思。

张世杰走回御案,从抽屉里取出一卷早就准备好的文书,摊开在案上。那是一份用工楷写成的《藩国条例》草案,墨迹已干,显然不是临时起意。

“这是孤让翰林院草拟的初稿。”张世杰示意众人上前观看,“你们看看,有什么疏漏。”

四人围拢过来,只见文书开篇写道:

“为酬功臣、固边疆、拓疆域,特制《藩国条例》。凡有大功于国者,经朝廷议定,天子御准,可于新拓边疆或海外之地,受封世袭藩国...”

条款一条条列下去,详尽得让人心惊:

藩国疆域由朝廷划定,不得私自扩张;

藩王拥有行政、司法、征税之权,但须遵行《大明律》及朝廷特别法令;

藩国军队规模受限,且朝廷有权调遣;

藩王世子需入京进学,通过考核方可继承;

藩国须向朝廷缴纳定额贡赋,战时须出兵助战;

朝廷在藩国设监察使,监督政务,直达天听;

......

林林总总,三十余条,既给了藩王相当大的自治权,又用各种制度约束,防止尾大不掉。

孙传庭看得眉头紧皱:“公爷,这...这几乎就是国中之国啊!虽说有限制,但天高皇帝远,时日一久,恐生变故。”

“所以才要定下严密的规矩。”张世杰道,“而且,首批分封之地,孤已有打算——”

他的手指在舆图上移动:

“漠西之地,天山以北,可封给李定国。他本就是张献忠义子出身,熟悉西北情况,麾下将士也多是陕甘子弟,能适应西域水土。”

“天山以南,叶尔羌故地,可封给刘文秀。此人沉稳干练,长于民政,正好治理绿洲城邦。”

“海外之地...”张世杰看向郑成功,“台湾已设府县,不算新拓。但吕宋群岛,乃至更南的爪哇、苏门答腊,若海军能打下来,可封给水师有功将士。郑将军,你以为如何?”

郑成功呼吸一滞。他没想到公爷竟有如此气魄,要将万里之外的南洋群岛也纳入分封体系。这意味着,大明的海军不仅要作战,还要承担开拓殖民地的重任。

“末将...万死不辞!”郑成功单膝跪地。

“起来。”张世杰扶起他,又看向苏明玉,“苏行长,财政方面,可有良策?”

苏明玉早已在心中盘算,此刻从容答道:“公爷,分封之后,藩国初建,朝廷可给予三年免税之期,并拨付安家银两。但三年后,须按时缴纳贡赋。此外,臣建议设立‘拓殖银行’,专司为赴边军民提供低息贷款,助其建房垦荒,经营工商。如此,边疆可早日自给,朝廷负担亦能减轻。”

“好!”张世杰赞许地点头,又看向宋应星,“宋先生,格物院能提供什么帮助?”

宋应星眼中放光:“公爷,西域干旱,南洋湿热,皆与中原不同。格物院可研制适应各地气候的农具、作物、医药。比如,西域可推广耐旱的棉花、葡萄;南洋可种植甘蔗、香料。有了这些,边疆方能真正兴旺。”

“至于孙尚书所虑的藩镇之祸...”张世杰的目光最后落在老臣身上,“孤也有对策。”

他从案头又取出一份文书,标题赫然是《藩国轮调制》。

“凡藩王及主要将领,每十年须轮换封地。比如李定国镇守西域十年后,可调往南洋;郑成功经营南洋十年后,或可调往辽东。如此,藩王难以在一地扎根过深,形成私人势力。其部众也需按比例轮换,防止军队私属化。”

孙传庭仔细看着这份文书,半晌,长长吐出一口气:“王公爷...思虑之周详,老臣叹服。只是,此举亘古未有,推行起来,阻力必大。朝中清流,恐会以‘违背祖制’为由,群起反对。”

“祖制?”张世杰笑了,笑容里带着冷意,“太祖皇帝若拘泥祖制,能有今日之大明?成祖皇帝若不敢违背祖制,岂有七下西洋?孙尚书,时代变了。泰西列强正在瓜分世界,大明若还守着祖制不思进取,迟早会成为别人砧板上的鱼肉。”

他走到窗前,推开窗户。谷雨时节的细雨飘洒进来,带着泥土的清新气息。

“这《藩国条例》,孤不仅要推行,还要大张旗鼓地推行。要让天下将士知道,跟着大明开疆拓土,不仅能封侯拜将,还能裂土封疆,为子孙挣下一份世袭的基业!要让四方豪杰知道,大明有海纳百川的胸襟,有功必赏的气度!”

转过身,张世杰的目光如电:

“三日后大朝会,孤将正式提出此议。届时,还需诸位助孤,说服群臣。”

四人齐齐躬身:“臣等,万死不辞!”

四月十一,奉天殿大朝会。

五更时分,文武百官已列队等候在殿外广场。天色阴沉,细雨绵绵,但官员们的心思显然不在天气上。三日前,越国公将在朝会上提出“分封新制”的消息已不胫而走,此刻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复杂的情绪。

老派文官忧心忡忡,交头接耳:“裂土封疆...这可是要动摇国本啊!”“周行封建,那是三代之事,岂能用于今朝?”“听说还要封到海外去,简直是胡闹!”

武将勋贵则大多面露兴奋之色。这些日子,李定国漠北大捷、郑成功水师北上的消息不断传来,谁都知道开疆拓土的时代到了。若能凭军功挣下一片世袭封地,那才是真正的光宗耀祖。

辰时正,钟鼓齐鸣。

张世杰身着礼服,在百官的注视下步入大殿。他没有走向惯常的臣子班列,而是径直登上丹陛,在御座旁特设的“监国”座位坐下——崇祯皇帝“偶感风寒”,今日又不临朝了。

“有本启奏,无本退朝——”司礼太监拉长声音。

大殿内寂静了一瞬。

然后,张世杰缓缓站起身。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今日,孤有一事,欲与诸卿共议。”张世杰开口,声音在大殿中回荡,“北疆将定,西域待拓,海疆待开。凡此新得之地,如何治理,如何永固,关乎国运,关乎千秋。”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

“孤思之再三,欲效三代之智,酌今时之宜,制《藩国条例》。凡有大功于国者,可于新拓疆土受封世袭藩国,屏藩中央,永镇边疆。”

话音未落,文官队列中已有人按捺不住。

都察院左都御史钱谦益——这位东林党领袖虽在第三卷的朝堂清洗中受挫,但门生故旧仍在——率先出列:“公爷!臣有异议!”

张世杰神色平静:“钱御史请讲。”

“公爷,分封之制,乃上古之法,不合今时。”钱谦益声音洪亮,显然是有备而来,“周行封建,终致春秋战国,五百年战乱不休;汉初封王,酿成七国之乱;晋室分封,引发八王之乱;唐设藩镇,终成安史之祸、五代之衰。前车之鉴,历历在目!今日若再开分封,岂不是重蹈覆辙,自毁长城?”

这番话引经据典,掷地有声,不少文官频频点头。

张世杰等他说完,才缓缓道:“钱御史熟读史书,可知周朝为何能享国八百年?”

“这...”钱谦益一愣。

“因为分封。”张世杰自问自答,“武王伐纣后,将功臣宗室分封四方,教化蛮夷,开拓疆土。齐鲁之地,原为东夷;燕赵之地,原为北狄;楚地更是蛮荒。若无分封,何来华夏之广袤?至于后来诸侯坐大,那是周室衰弱、礼崩乐坏所致,非分封之过。”

他走下丹陛,在大殿中踱步:

“汉初封王,是因为天下初定,不得不借宗室之力镇抚四方。七国之乱,错在封地过大、藩王过强。晋室八王之乱,错在分封宗室于腹心之地。唐之藩镇,错在给节度使军政财权于一身,且世袭罔替。”

“而孤今日所提之《藩国条例》——”张世杰从袖中取出那份文书,“藩国疆域朝廷划定,不得私扩;藩王虽有行政之权,但须遵《大明律》;军队规模受限,且朝廷有权调遣;藩王世子需入京进学,通过考核方可继承;朝廷设监察使,监督政务...凡此种种,皆在防微杜渐,杜绝前朝之弊!”

钱谦益还想争辩,张世杰已不给他机会,继续道:

“更何况,今日之分封,与古时不同。所封之地,皆是新拓疆土——西域万里,海疆无垠。这些地方,朝廷若直接治理,万里转运,耗费无穷;若羁縻统治,叛服无常。唯有让有功将士携家带口,扎根当地,建城垦荒,传播教化,方能真正将其纳入华夏版图,永固边疆!”

他看向武将队列:“李定国将军在漠北血战,麾下将士伤亡数千;郑成功将军率水师北上,海上风涛险恶。他们图的是什么?保家卫国的大义自然有,但若战后只得些金银赏赐,如何对得起那些埋骨边疆的英灵?如何激励后来者继续为国开疆?”

这番话,说到了武将们心坎里。许多将领眼眶发红,显然是想起了战死的同袍。

“公爷圣明!”李定国的副将赵诚——他因额尔齐斯河之战有功,被特召入京——激动地出列,“末将等愿为大明开疆拓土,万死不辞!若能以战功为子孙挣下一片基业,更是死而无憾!”

武将们纷纷附和,声浪几乎要掀翻殿顶。

文官这边,气氛却更加凝重。礼部尚书刘宗周出列,这位理学名臣说话慢条斯理,却字字诛心:

“公爷,老臣有一问:若分封功臣于边疆,时日一久,藩国坐大,不听号令,该当如何?届时朝廷是发兵征讨,还是听之任之?若发兵,则同室操戈,骨肉相残;若听之任之,则国将不国。此两难之局,公爷可曾想过?”

这个问题确实尖锐。大殿内顿时安静下来。

张世杰早有准备,他取出那份《藩国轮调制》:“刘尚书所虑,孤已思及。故特设此制:凡藩王及主要将领,每十年须轮换封地。如此,藩王难以在一地扎根过深。且藩国军队需按比例轮换,防止私属化。此外,朝廷在藩国设监察使,直达天听,若有异动,朝廷可及早应对。”

刘宗周看着那文书,沉默了。这套制度设计之严密,显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但反对声并未平息。户部侍郎马士英出列——此人历史上便是权臣,此时虽职位不高,却已显露野心:“公爷,分封之事,耗资巨大。朝廷要拨安家银两,要免税三年,还要设立什么‘拓殖银行’...如今国库本就不丰,北征罗刹、西定准噶尔在即,哪来这些银子?”

这是从财政角度攻击,确实戳中痛点。

但不等张世杰回答,苏明玉已出列。这位女行长如今是朝廷三品大员,虽仍有官员私下非议女子为官,却无人敢当面质疑——谁让她掌着皇家银行,管着大明的钱袋子呢?

“马侍郎所虑,下官已有对策。”苏明玉声音清亮,“分封之初,朝廷确有支出。但长远来看,却是省钱之举。为何?因为藩国建立后,三年免税期一过,便需向朝廷缴纳贡赋。更重要的,边疆自此自给自足,朝廷无需年年转运粮饷,仅此一项,每年便可省下数百万两。此乃以一时之费,换长久之利。”

她顿了顿,又道:“至于‘拓殖银行’,并非朝廷出钱,而是以朝廷信用为担保,吸纳民间资本。富商大贾,谁不想在新拓之地投资获利?银行便是中介,既为民资寻出路,又为边疆筹资金。此事,下官已有详细章程,朝会后可呈王爷御览。”

马士英被驳得哑口无言。

朝会从辰时开到午时,又从午时开到申时。支持者与反对者激烈交锋,张世杰则从容应对,将一项项质疑逐一化解。

当夕阳的余晖照进大殿时,争论终于渐渐平息。

不是所有人都被说服了,但至少,反对的声音已经没有那么理直气壮了。

张世杰重新登上丹陛,俯瞰群臣:

“今日之议,关乎国运。孤不勉强诸卿立刻赞同,但望诸卿明白——时代在变,大明若不变,便只能被时代抛弃。泰西列强的战舰已到南洋,罗刹人的哥萨克已到黑龙江,这个世界,正在被重新瓜分。大明是成为瓜分者,还是成为被瓜分者,就在今日之抉择!”

他举起那份《藩国条例》:

“三日后,孤将将此条例及实施细则,明发天下。凡有功将士,皆可按功受封。凡有志之士,皆可赴边疆、下海外,开拓立业!”

“大明,将开启一个全新的时代!”

朝会结束,已是华灯初上。

张世杰回到承运阁,疲惫地揉着眉心。整整六个时辰的辩论,纵然他精力过人,也感到有些吃不消。

王瑾奉上参茶,小心翼翼道:“公爷,今日朝会...反对者不少啊。”

“意料之中。”张世杰抿了口茶,“如此重大的制度变革,若无人反对,那才是怪事。重要的是,我们说服了足够多的人。”

“可是公爷,”王瑾压低声音,“奴婢听闻,退朝后,钱谦益、刘宗周、马士英等人并未散去,而是聚在文渊阁密议,至今未出...”

张世杰手一顿,眼中闪过一丝冷光。

文渊阁是内阁办公之地,这几位分属不同派系,平日里明争暗斗,如今却聚在一起...显然,分封之议触动了他们共同的利益。

“公爷,要不要派人...”王瑾做了个监听的手势。

“不必。”张世杰放下茶盏,“让他们议。公倒要看看,他们能想出什么对策。”

嘴上这么说,但他心中清楚,这场斗争远未结束。分封制度触及的,不仅是祖宗成法,更是整个文官集团的权力结构——一旦武将凭军功裂土封疆,文官赖以制衡武人的科举、任免、监察等权力,都将受到冲击。

这些读圣贤书出身的士大夫,怎会甘心?

就在这时,阁外传来脚步声。陈横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脸色凝重。

“公爷,有密报。”

“说。”

“两件事。”陈横低声道,“第一,夜枭在江南的探子回报,钱谦益的门生故旧正在串联,准备联名上万言书,反对分封之制。据说已联络了三百余名官员、士绅...”

三百余人...这几乎是江南官场小半壁江山了。

“第二件事,”陈横的声音更低,“来自奥斯曼。”

张世杰神色一凛。

陈横呈上一封密信:“夜枭通过波斯商人得到消息,奥斯曼苏丹已得知大明有意西进,正在调集东部行省的军队。同时,他们派出了使者,秘密前往准噶尔...”

张世杰展开密信,快速浏览。信中说,奥斯曼使者携带重礼,欲与巴图尔珲台吉结盟,共同对抗大明西进。使者承诺,若准噶尔能拖住大明主力,奥斯曼将在西方施压,迫使大明两线作战...

“好一个东西夹击。”张世杰冷笑,将信纸在烛火上点燃,“巴图尔那边有什么反应?”

“李定国将军最新军报,巴图尔已停止后撤,开始在杭爱山构筑工事,似有长期固守之意。恐怕...就是得到了奥斯曼的承诺,有了底气。”

内外交困啊。

张世杰走到窗前,望着夜空。今夜的北京城,乌云密布,星月无光,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内有文官集团反对,外有奥斯曼与准噶尔勾结,南洋还有西班牙人虎视眈眈...

分封之议,就像一块投入湖面的巨石,激起的涟漪正在扩散,最终会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连他自己也难以预料。

“陈横。”

“属下在。”

“传令李定国:加紧攻势,务必在奥斯曼使者抵达前,击溃巴图尔主力。必要时...可许下巴图尔个人富贵,分化其内部。”

“遵命!”

“再传令郑成功:水师不必等雅克萨,可分出部分舰船南下,巡视南洋,震慑西班牙人。要让他们知道,大明就算同时在北、西、南三面用兵,依然有余力收拾他们!”

“是!”

一道道命令发出,承运阁内灯火通明,仿佛黑夜中一座不灭的灯塔。

而在文渊阁内,烛光同样亮着。

钱谦益、刘宗周、马士英,还有十几位各部官员,围坐一堂。每个人脸色都很难看。

“裂土封疆...这是要掘我文官之根啊!”马士英咬牙切齿,“一旦武将凭军功世镇一方,还要我们这些读书人何用?”

刘宗周叹息:“更可怕的是民心。今日朝会上,那些武将勋贵是何等兴奋?若此例一开,天下勇夫谁还愿寒窗苦读?皆去沙场搏命了!长此以往,礼崩乐坏,国之不国!”

钱谦益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他想起第三卷时,自己被张世杰打得几乎身败名裂,如今好不容易恢复了些元气...难道又要与这位权倾朝野的公爷为敌?

但分封之制,确实触及了他的底线。

“诸位,”钱谦益缓缓开口,“事已至此,唯有联名上书,以死相谏。三百人不够,就联五百人、一千人!要让天下人知道,这满朝文官,还有风骨在!”

“对!联名上书!”

“以死相谏!”

群情激愤。

但角落里,一个一直沉默的中年官员忽然开口:“诸公,若上书不成...又当如何?”

此人名阮大铖,历史上与马士英同为南明权奸,此时官居光禄寺少卿,职位不高,却以机变着称。

众人看向他。

阮大铖压低声音:“下官听闻,奥斯曼帝国对大明西进颇为不满...若有人能暗中联络,许以西域商路之利,请其施压...或许,能让公爷知难而退?”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私通外邦?这可是叛国大罪!

但惊骇之后,一些人眼中却闪过了犹豫的光芒...

夜,更深了。

承运阁与文渊阁的灯火,在这无星无月的夜晚,显得格外明亮,也格外孤独。

它们就像两座对垒的营寨,各自聚集着力量,准备着下一场较量。

而这场较量的结果,将决定大明是走向一个开拓进取的新时代,还是退回那个文尊武卑、固步自封的旧世界。

风雨,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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