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园出来时，细密的雪花未曾停歇，此刻愈发绵密起来。
漫天飞舞的雪片将天地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洁白之中。
苏雪晚无意间瞥见不远处一位坐在轮椅上的中年男人，他穿着深灰色大衣，气质儒雅沉静，身后跟着一位照看的人。
在这飘雪的冬日，能到墓园来祭奠，想必这里安息着对他极为重要的人。
她不由得多看了两眼，心底泛起一丝难以言喻的触动。
“贺昀初，”
她向前拉住他的手，眼睛望向墓园不远处那片被白雪覆盖的湖心森林公园。
“我们走一走好不好？就走到那边的公园。”
贺昀初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湖畔的树木都已披上薄薄的银装，湖面笼罩在朦胧雪幕中，宛如仙境。
他温柔地握紧她的手：
“好。”
两人沿着覆雪的小径缓缓前行，雪花无声地落在他们的肩头。
苏雪晚将半张脸埋进红色围巾里，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氤氲开。
“你知道吗？”
她的声音在雪中显得格外柔软，
“我一直有个小小的愿望，就是能在初雪的那天，和心爱的人一起在雪中漫步。”
贺昀初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着她。
他细心地为她拂去发间的雪花，深邃的眼眸里映着她微红的脸颊。
“那现在，这个愿望实现了？”
苏雪晚用力点头，眼中闪着光亮：
“比我想象的还要美好。”
他低头在她冰凉的唇上落下一个轻吻，雪花在他们相触的唇间融化。
“那我要谢谢你，”
“让我也成为这个美好愿望的一部分。”
雪越下越大，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两个依靠的身影，在纯白天地间留下两行并行的脚印，一路延伸向被雪雾笼罩的湖心深处。
车流在飘雪的街道上缓缓前行，易允知握着方向盘，目光不经意间掠过路边——
漫天飞雪中，贺昀初正细心地为苏雪晚拂去发间的雪花，不知说了什么惹得她笑着往他怀里躲。
两人手牵着手在雪地里轻快地走着，苏雪晚偶尔团个雪球佯装要扔他，被他笑着搂进怀里。
他们呼出的白气交融在一起，甜蜜得如同热恋中的情侣。
车内，陈奕迅的《圣诞结》低吟着：
merry merry christmas…
Lonely Lonely christmas…
想祝福不知该给谁…
爱被我们打了死结…
Lonely Lonely christmas
merry merry christmas
写了卡片能寄给谁…
心碎得像街上的纸屑…
落单的恋人最怕过节…
……
易允知下意识地关掉了音乐。
每年的这天，他都会在墓园，一呆就是许久。
她知道，在这里，她总能等到他。
她看着贺昀初温柔地用自己的衣服将苏雪晚裹紧，看着雪花落满他们相携的肩头。
看着这个她渴望多年的男人，对着另一个人展露从不曾给过她的笑容。
指尖在方向盘上微微收紧。
后方的鸣笛声惊醒了她。
易允知深吸一口气，重新发动车子。
透过后视镜，那对相拥的身影在雪中渐渐模糊，如同她永远触不可及的幻梦。
——
雪越下越大，等他们走到湖心森林公园时，整个世界都已覆上厚厚的银装。
“你走前面。”
苏雪晚轻轻推了推贺昀初的背。
他顺从地迈开步子，在积雪中踏出一串清晰的脚印。
苏雪晚紧跟在后，小心地将自己的脚落进他留下的每一个印痕里。
两人一前一后，很有默契地配合着彼此。
听着积雪在脚下发出清脆的吱呀声，像两个孩子般享受着这份简单的快乐。
走了一段，她忽然想起什么，快步跟上他：
“贺昀初，今天六点左右……我可以请两个小时的假吗？”
贺昀初猛地停住脚步。
跟得太近的苏雪晚收势不及，鼻子直直撞上他结实的后背，忍不住轻呼一声。
“撞疼了？”
他急忙转身，捧起她的脸仔细查看她微红的鼻尖，“让我看看。”
苏雪晚揉着发红的鼻子，小声嘟囔：
“没事……”
“等等，”
贺昀初敏锐地捕捉到她话里的不寻常，目光微沉，
“你自己的时间，可以自由支配，为什么要特意向我「请假」？”
她揪着他的大衣纽扣，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因为……本来想一直和你待在一起的……”
“那现在是什么改变了你的计划？”他挑眉。
“其实……”她的声音轻得几乎要融进雪里，“我早就和以沫约好了，要去看今晚的烟花秀。”
“好，那我在家等你。”
他话音刚落，苏雪晚就后悔了。
她真的很不擅长撒谎，此刻脸颊倏地通红，连耳根都染上绯色，在雪光映照下无处遁形。
“哎……我错了。” 她败下阵来。
“错哪儿了？”贺昀初好整以暇地看着她，眼底藏着不易察觉的笑意。
“我说出来，你不许生气，也不能凶我。”
她说着，悄悄把双手钻进他的大衣口袋，仰起脸试图“萌”混过关。
“先说说看，”他故作严肃地沉吟，“我得根据情节轻重再决定。”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语速飞快地坦白：
“我刚才撒谎了……其实是要去给爸祝寿，不是要看灯光秀。”
话音未落，她已经紧张地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在雪光中轻颤，像个等待审判的小动物。
“这样啊。”
他的语气平静无波，听不出喜怒。
就在她忐忑不安时，他突然伸手捏住她的脸颊，力道不重，却让她挣脱不得。
他的鼻梁几乎擦过她的脸颊，温热的呼吸拂在她脸上。
看着她红彤彤的脸颊和鼻尖，还有那因为被捏着脸而像小鱼般嘟起的嘴，他低笑：
“既然撒谎了……那就接受惩罚吧。”
话音未落，他已低头吻了上去。
他虔诚地吻过她的唇角，又轻轻吻着她发烫的脸颊，呼吸如温暖的絮语拂过她的肌肤。
“有时候，” 她小声抱怨，“你这人表面上正经，行为却总是出其不意……”
“那是，因为你总是让我控制不住自己。”
他抵着她的额头轻笑：“我陪你去。”
“什么？”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说，我陪你一起去祝寿。”
他的手指轻轻梳理着她被雪花沾湿的发丝，
“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去面对那群人。”
苏雪晚说不清此刻涌上心头的是感动还是心疼，或许两者都有。
她猛地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
贺昀初笑着将她整个人抱起来，在雪地里转了个圈，然后轻轻倒在厚厚的积雪上。
苏雪晚惊叫着搂住他的脖子，两人一起陷进柔软的雪堆里。
她抓起一把雪撒在他脸上，见他被冰得眯起眼睛，又赶紧用手拂去他脸上的雪水。
雪花在他们周围静静飘落，落在他的眉梢，她的睫毛上。
“下次不许再撒谎了。”
他握住她冰凉的手，放在自己大衣里暖着。
“那要看你表现。”
她俏皮地眨眨眼，在他唇上轻啄一下，“比如现在这样，我就舍不得对你撒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