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物院与皇城司的联合通告,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块巨石,在汴京上层圈子里激起了不小的波澜。
以“防范邪教、护卫安康”为由,为各府邸安装“护宅清心阵盘”,合情合理,更是皇恩浩荡的体现。无人敢明面拒绝,尤其是几位被点名“重点关照”的宗室长辈。
荣王府,书房。
荣王赵芮看着手中那份措辞恭敬却不容置疑的公函,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阴鸷。他枯瘦的手指摩挲着公函边缘,没有说话。
阴影中,那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他们来了。带队的是格物院的赵虎,还有皇城司的一位副指挥使。同行的有四个格物院工匠,带着阵盘部件。”
“阵盘是真的吗?”荣王的声音沙哑。
“已查验过,确实是格物院最新研制的‘清心’系列,符文结构复杂,蕴含精纯阳和之气,对阴煞有极强压制效果。”阴影回答,“他们做得很像样。”
荣王嘴角扯动了一下,像是在笑,却毫无温度:“那就让他们装。告诉下面的人,配合,但要盯紧每一个角落。尤其是……后园禁地。”
“是。”
……
荣王府门前,赵虎与皇城司副指挥使王罡并肩而立,身后是四名穿着格物院制服、抬着沉重箱笼的队员。王府总管面无表情地引他们入内,态度恭敬却疏离。
府内亭台楼阁,极尽奢华,但一种无形的压抑感始终萦绕。巡逻的护卫眼神锐利,气息沉稳,远非寻常家丁可比。
“王总管,按照规程,阵盘需安装在府邸中枢位置,方能发挥最大效力。”赵虎按照事先准备好的说辞,不卑不亢道,“通常建议在主人日常起居的正厅或书房附近。”
王总管皮笑肉不笑:“有劳赵大人费心。只是王爷近年喜静,多在后园暖阁休憩,极少来前院书房。不如将阵盘安装于后园如何?”
后园?赵虎与王罡对视一眼。按照沈括的推测,若真有隐秘,后园可能性最大。
“自无不可。”赵虎点头,“还请王总管引路。”
一行人穿过数道回廊,越往里走,空气中的阴冷感似乎更重了些。后园面积广阔,假山流水,奇花异草,看似寻常,但赵虎敏锐地察觉到,有几处景致的布局隐隐契合某种困阵或迷阵的格局。
暖阁位于后园深处,环境清幽。王总管在暖阁外停下脚步:“王爷正在歇息,不便打扰。阵盘就安装在暖阁外廊即可。”
赵虎目光扫过暖阁紧闭的门窗,神识悄然延伸,却如同泥牛入海,被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挡、吸收。他心中凛然,面上却不露分毫:“好。”
他指挥队员开始安装阵盘基座,动作麻利,眼神却如同最精密的扫描仪,仔细记录着周围的一切细节——地面的石板缝隙、廊柱的纹理、空气中能量的细微流向。
王罡则与王总管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旁敲侧击地打听王府近况,尤其是荣王的起居习惯和访客。
安装过程持续了近一个时辰。期间,暖阁内始终寂静无声。
当最后一块符文晶石嵌入基座,整个阵盘微微一亮,一股温和的阳和之气扩散开来,驱散了周围一部分阴冷。王总管看着那运转起来的阵盘,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极快的不适。
“王总管,阵盘已安装完毕,这是操控玉符,若有任何异常,捏碎玉符,格物院会立刻知晓。”赵虎将一枚温润的玉符递过去。
王总管接过玉符,指尖触及那温润的阳和气息时,几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有劳赵大人。”
离开荣王府,回到格物院,赵虎立刻向沈括汇报。
“后园暖阁,神识无法探查,有极强的遮蔽阵法。”赵虎肯定道,“那个王总管,对阳和之气有明显排斥反应,虽然极力掩饰。府内护卫实力远超规格,且巡逻路线隐含合击阵势。”
沈括听着汇报,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张道长那边呢?”他问。
顾千帆接口道:“张道长拜访了两位与荣王交好的老郡王,以道门秘法感知,发现他们神魂有被轻微侵染的痕迹,虽未失控,但精神已显萎靡,应是长期接触所致。他们提及,近半年来,荣王确实深居简出,且性情似乎……比以前更阴沉了些。”
线索,一点点汇聚,都指向了那座看似平静的荣王府。
“他们在拖延时间。”沈括得出结论,“安装阵盘,他们接受了,但这更像是缓兵之计。幻魇在准备着什么,需要时间。”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
“不能再等了。”沈括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既然敲山震虎,虎不出洞,那就直接把山掀开!”
顾千帆一惊:“国师,您的意思是?”
沈括转过身,目光锐利如刀:“他不是喜欢藏在王府里吗?那就让这座王府,变成一个他藏不住的牢笼!”
“通知下去,以格物院的名义,申请调动‘巡城司’与‘钦天监’部分权限。从明日起,以检测‘地脉异常’、‘能量淤积’为由,对城东北区域,尤其是荣王府周边,进行不间断、高强度的风水勘测与能量扫描!”
“我要让这座王府,里里外外,每一寸土地,都暴露在我们的‘眼睛’下面!让他无所遁形,让他坐立难安!”
顾千帆瞬间明白了沈括的意图。这不是强行闯入,而是用另一种方式,持续施加压力,挤压对方的生存空间,逼他露出破绽!
“是!我立刻去办!”顾千帆领命,匆匆离去。
沈括看着荣王府的方向,眼神冰冷。
幻魇,你喜欢躲在阴影里操控一切?
那我就用这煌煌大势,照得你原形毕露!
看你能躲到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