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卷着血腥味，打在脸上，冰冷刺骨。
剩下的两名黑牙寨匪徒从瞬间的震骇中回过神来，看着同伴那惨不忍睹的尸体，又惊又怒，一股寒气却不由自主地从心底冒出。
眼前的少年，浑身是血，脸色苍白如纸，站在那里甚至有些摇晃，仿佛下一刻就要被风吹倒。
但他的眼神，却冷得像万载寒冰，深得像不见底的幽潭。那里面没有丝毫少年人应有的恐惧或慌乱，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对生命的极度冷酷！
尤其是刚才那石破天惊的一掷，狠辣、精准、高效，带着一种他们无法理解的力量，这绝不是一个普通流放少年能做到的！
“你……你到底是谁？！”那名脸上有一道陈旧刀疤的匪徒，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握紧了手中的刀。
为首的沉稳汉子，眼神更是凝重无比。他死死盯着楚晏，试图从他身上找出任何伪装的痕迹，但除了那令人心悸的冷静，他感知不到丝毫灵力波动。
灵脉尽碎是真的。
伤势严重也是真的。
但那手段……
汉子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疑，缓缓举起了刀，刀锋在风雪中闪烁着寒光：“小子，扮猪吃老虎？可惜，你挑错了对象！杀我黑牙寨的人，今天必将你碎尸万段！”
他经验老道，虽然震惊，却并未被彻底吓住。对方显然已是强弩之末，刚才那诡异一击必然消耗巨大。他们还有两人，优势依旧在他们这边！
楚晏没有说话，只是缓缓调整着呼吸，暗中竭力恢复着一丝气力。肋下的伤口因为刚才的爆发再次裂开，鲜血渗出，将破旧的衣衫染得更深。
他目光飞快地扫视着周围环境——陡坡，积雪，散落的岩石，以及……不远处那具尸体旁掉落的一把腰刀。
机会只有一瞬。
“一起上！剁了他！”沉稳汉子低吼一声，不再犹豫，率先挥刀扑上！刀光凌厉，直取楚晏头颅！另一名刀疤匪徒也同时从侧面攻来，封死楚晏的退路！
两人配合默契，显然是惯于厮杀的老手。
面对前后夹击，楚晏眼中却闪过一丝冰冷的算计。
他没有后退，也没有去捡那把腰刀——距离不够，时间也不够。
就在沉稳汉子的刀锋即将临体的瞬间，楚晏的身体如同没有骨头般，以一个极其诡异刁钻的角度猛地向侧面一滑一扭！
嗤！
刀锋几乎是贴着他的胸前划过，割破了他本就破烂的衣襟，冰冷的刀气刺激得皮肤生疼！
但他恰好躲过了这致命一击！并且利用这一滑之势，瞬间贴近了从侧面攻来的刀疤匪徒！
那刀疤匪徒根本没料到楚晏不退反进，而且速度如此之快，招式用老，一时间竟来不及回防！
“死！”楚晏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嘶吼，并指如刀，将全身最后的气力凝聚于指尖，狠狠地戳向刀疤匪徒的咽喉！
没有灵力加持，但这具身体残存的气血之力，以及前世烙印在灵魂里的杀人技，在这一刻爆发出了惊人的杀伤力！
刀疤匪徒瞳孔骤缩，慌忙偏头躲避，同时挥刀格挡。
但楚晏这一指只是虚招！就在对方偏头格挡的瞬间，他的左脚如同毒蝎摆尾，悄无声息却又迅捷无比地踢出，精准地踢中了对方支撑腿的膝盖侧后方！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
“啊——！”刀疤匪徒发出一声凄厉惨叫，小腿呈现一个不自然的弯曲，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惨叫着向一旁倒去！
而就在此时，那沉稳汉子的第二刀已经再次劈到！这一次，楚晏旧力刚尽，新力未生，几乎无法闪避！
眼看刀锋就要及体！
楚晏猛地抓住那惨叫着倒下的刀疤匪徒的后衣领，狠狠地向后一拽！
“噗嗤！”
沉稳汉子这势在必得的一刀，结结实实地劈在了自己同伴的后背上！
鲜血喷溅！
刀疤匪徒的惨叫声戛然而止，眼睛瞪得滚圆，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恐和绝望。
“老四！”沉稳汉子发出一声惊怒交加的吼声，他万万没想到，楚晏竟然用如此狠辣的方式，用他同伴的身体来做盾牌！
就这一瞬间的迟滞！
楚晏已经如同泥鳅般从两人之间脱身而出，就地一个翻滚，一把抄起了地上那具尸体旁的腰刀！
刀入手，沉甸甸的，冰冷的感觉顺着手臂蔓延。
他没有任何停顿，身体尚未完全站起，手中的腰刀已经借着翻滚之势，由下至上，反手撩出！刀光如雪，划破风雪！
沉稳汉子刚拔出嵌在同伴尸体里的刀，还处于震惊和愤怒之中，根本没想到楚晏的反击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刁钻！
他只觉小腿一凉，随即剧痛传来！
“呃！”他闷哼一声，低头看去，只见自己左小腿被划开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鲜血狂涌！
楚晏一击得手，毫不贪功，立刻后撤，持刀而立，剧烈喘息，胸口如同风箱般起伏，嘴角再次溢出血丝。连续的高强度爆发，让他的身体达到了极限。
但他握刀的手，稳如磐石。冰冷的眼神，死死锁定着受伤的对手。
沉稳汉子单膝跪地，用手捂住小腿伤口，鲜血从指缝间不断涌出。他抬起头，看着持刀而立的楚晏，眼神中充满了震惊、愤怒，以及一丝……恐惧！
短短几个照面！
他带来的两个兄弟，一死一重伤（刀疤匪徒挨了他一刀，虽未立刻死，也已是弥留之际），而他自己，也被废了一条腿！
对方只是一个灵脉尽碎、身受重伤的少年啊！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更是难以理解的诡异！
这小子……不是人！是魔鬼！
沉稳汉子终于怕了。他看着楚晏那冰冷得不带丝毫人类情感的眼睛，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逃！
必须逃！
回去禀报寨主！这小子邪门！那箱子也邪门！
他强忍剧痛，猛地从怀里掏出一把东西，朝着楚晏奋力一撒！
那是一把石灰粉！江湖下三滥的手段，但在这种时候却极为有效！
风雪中，白色的粉末弥漫开来，瞬间遮挡了视线。
楚晏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挥刀护住身前。
等到石灰粉被风吹散，那沉稳汉子已经拖着伤腿，连滚爬爬地逃出了十几丈远，正拼命向着山林深处遁去！
楚晏并没有追。
他的身体已经不允许他再追击了。而且，穷寇莫追，谁知道对方还有没有后手。
他站在原地，直到那汉子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风雪和黑暗的山林中，才猛地松了一口气，身体一晃，用刀拄地，才勉强没有倒下。
“咳……咳咳……”他剧烈地咳嗽起来，呕出几口带着淤血的唾沫。
洞口的石块被扒开，柳氏和楚瑶脸色煞白地探出头，看到洞外雪地上躺着的两具尸体和淋漓的鲜血，吓得几乎晕厥。
“晏……晏儿……”柳氏声音发抖，几乎说不出话。
楚晏艰难地转过身，抹去嘴角的血迹，声音沙哑：“没事了，娘。把洞口重新堵好，我们得尽快离开这里。”
他走到那两具尸体旁，面无表情地快速搜索了一番。找到了一些干粮、水袋、火折子、一小瓶劣质金疮药，还有几十个铜板和几块碎银子。
最重要的，是从那沉稳汉子撒石灰粉的地方，捡起了一个掉落的小小令牌。
令牌黝黑，入手冰冷，正面刻着一个狰狞的黑色獠牙图案，背面则是一个“七”字。
黑牙寨，第七小队？
楚晏将令牌和有用的物资收起，然后吃力地将两具尸体拖到远处的陡坡下，用积雪草草掩埋，尽量消除痕迹。
做完这一切，他几乎虚脱。
回到洞口，帮助母亲重新将洞口遮掩好。
洞内，血腥味似乎还未散尽。
楚晏靠坐在洞壁，处理着自己肋下再次崩裂的伤口，眼神却异常明亮。
经此一战，他虽然伤上加伤，但也验证了两件事：
第一，那神秘骨片能量对肉身的滋养和修复效果极佳。
第二，即便灵脉尽碎，他依旧拥有搏杀的能力！只要运用得当！
而且，他得到了一个重要的线索——黑牙寨的令牌。
更重要的是，那个逃走的头目，一定会将他的“异常”上报。黑牙寨很可能不会善罢甘休。
危险并未解除，反而可能引来更强的敌人。
但楚晏的嘴角，却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来吧。
这盘棋，才刚刚开始。
他需要力量，需要资源，需要情报。
而混乱，往往是崛起的最佳土壤。
黑牙寨……或许能成为他的第一块垫脚石。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洞穴深处那个拐角。
当务之急，是尽快恢复一些实力，然后……去找到那个铁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