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雷峰,栖霞湖底。
一座通体通体呈墨玉色的殿宇静静矗立于此,沉眠千载而不倒,展现出一股厚重深沉的气象。
殿宇上铸有许多相互缠绕的龟蛇。
若是有人现身于此,与这些异兽稍作对视,端会觉得脊背发凉,四肢生冷。
此际,湖畔边上有两道相隔不远不近的身影。
一男一女,状若疏离。
面容温婉的女子站在前方,月白色的长袍衬着宽臀窄腰,一双笔挺的长腿。
半截细长半截丰润,美得恰到好处。
腰间悬着白玉洞箫,尾上金穗随着湖风一摇一摆。
若不是周身环绕着一层若隐若现的寒炁,外加上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艳气质。
整体氛围看上去不太协调,不然当是一幅秀色可餐的上好美景。
陈衡心中略微觉得有点可惜,但面上不敢有丝毫多余的神情。
原因无它,盖因面前此人,乃是他上次不小心冒犯的荡雷峰内门二师姐,晏清辞!
一位获得寂灭冰雷传承,修行『寒炁』道统的筑基真修。
今日,他与巩固完修为境界的陈明浩,二人结伴上山。
寻到正在金霞殿坐镇的韩厉,展示出炼气后期的修为境界,均表达出想要前往七大殿参雷悟法的意愿。
这位面容平平无奇的内门师兄,也没有推辞。
请示过山主和几位长老之后,他便领着陈明浩前往了位于山峰正中的戊己殿。
至于陈衡,则被告知,在栖霞湖畔静候即可。
交代后,还一脸古怪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陈衡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按照对方的想法,来到了栖霞湖畔,静静等候。
正当他沉浸在栖霞湖的美景之际。
晏清辞,不声不响地飘然落地。
白衣女子静立片刻,而后徐徐转身,面无表情的扫视了一眼陈衡。
只冷冷道:“跟我来……”
话音未落,整个人便化作一道寒流,飞向湖底。
幸好陈衡在对方现身之后,心神足够紧绷,刹那间便反应了过来。
快速掐了个渌水障,就跟着跳入了水中。
不多时。
两人就先后来到了湖底,面前是一座满是龟蛇缠绕的墨玉大殿。
此地阴暗深沉无比,仿佛吞噬了一切映入湖底的光线。
唯独匾额上书“北溟”两个显目的白玉大字。
陈衡双目微眯,心中暗忖道:“神兽玄武……”
“到地方了,你自己进去便是。”
晏清辞没有墨迹,简单招呼一声,轻轻推开了殿门,侧身让位。
没有一个多余的动作,但她的意思却是明显不过。
陈衡信步行至殿前,张眼望去,却见殿内空间不大,陈设也极为简单。
四面墙上还挂着数盏青铜油灯,地上放着三个蒲团。
靠着北面墙是一张宽大的榆木供桌,上面还摆着香炉,壁上则挂着一幅画像。
正当他打算凝神细看一番画像之际。
一股寒流突兀从背后袭来,陈衡反应过来了,却还是被其一把推至殿中,狼狈摔落在地。
耳畔隐约传来一句:“磨磨唧唧的,还想着参雷……”
殿门应声关闭,殿中霎时漆黑一片。
好在,那几盏青铜油灯应声燃起,散发着淡黄色的光晕。
陈衡起身,摇头苦笑,一脸无奈,心中腹诽道:
“不是说修寒炁一道的,大多性子清冷,情绪淡漠,这晏师姐,怎么如此记仇……”
这段时日,但凡有空,他都会去藏经阁找赵老道闲聊。
主要是为了恶补自己匮乏的道统知识,虽然阁中第一层与这方面有关的藏书并不多。
但他还是从这位老筑基口中,打探出不少讯息。
比如寒炁一道修士的性情……
关于这一点,这老道信誓旦旦说道:“道行愈高,越是会受道统的影响……”
看来晏师姐,迟迟突破不了紫府,还是有原因的。
陈衡收敛思绪,继续观望那幅坐北朝南的画像。
只见画像颇为朦胧,即使距离如此之近,他依稀只能看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以及大片留白。
至于面容,那是完完全全看不清的。
正当陈衡疑惑,殿中考验何在,自己是否能像韩师兄或者那位三代前辈一般。
只需在殿中静坐或者小憩一番,便能参雷悟法之际。
一片粘稠、墨黑色的光晕从画像中流淌而出。
未等陈衡反应过来,他整个人便被这散发阴暗气息的光晕整个包裹,旋即凭空消失。
眼前一阵天旋地转。
视线里,陈旧发黑的供桌,摇曳不定的灯光。
从清晰一点点变得模糊,四周的空气似乎停止了流动。
眼睛里浮现出令人头晕目眩的如墨色彩。
深沉的睡意如洪水般袭来,陈衡竭力抵抗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但却是无济于事。
他不可阻挡地陷入沉睡当中。
……
“衡儿,咳,醒醒,咳咳,快醒醒……”
一声声急促地呼喊在他耳边不断回荡。
还伴随着一阵止不住的咳嗽声。
黑暗如潮水般退去,陈衡费力地睁开双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亲切柔和、一脸焦急的苍白脸庞。
嘶~
脑袋里面一片昏沉,好似被人敲了一闷棍,他下意识地揉着脑袋,转眼向四周望去。
泥墙茅草顶,家徒四壁,自己则是躺在一张坚硬的木板床上。
面前是一位温婉妇人,眉头紧蹙,一脸苍白。
时不时捂嘴遮掩自己的咳嗽声。
仿佛生怕传染到眼前的孩子。
“我是谁?”
“我来自哪里?”
“我将要去往何处?”
“……”
陈衡眼中一片茫然,只是不等他细细回忆。
无数记忆碎片便纷至沓来,充斥在他的脑海之中。
“娘亲~”
看着眼前熟悉的面孔,恢复记忆的陈衡闷闷叫了一声。
他记起来了,自己叫陈衡,父母乃是玉泉山陈家治下玉泉镇的凡俗中人。
两人都没有灵根,不能修行。
从事着男耕女织的简易生活,虽说算不上大富大贵,但一家三口也过得其乐融融。
可一个月前陈衡父亲骤然病故,却让这一切都变了。
虽然在左邻右舍的帮助下,娘俩薄葬了陈衡父亲。
但忧伤成疾的陈衡母亲,同样染上了病。
陈衡母亲有气无力说道:“衡儿,咳,再过几日,便是升仙大会,衡儿,咳咳咳……”
这时不过七八岁的陈衡连忙起身,将陈衡母亲搀扶至木床上。
这妇人却是固执说道:“衡儿,咳,你要跟着大家,去往镇上广场,那是你唯一改变命运的地方……”
说罢,妇人便撒手人寰了。
“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