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长老那句话像道软钉子，把林闲所有退路都堵死了。
去驻地“一叙”？林闲脑子里瞬间闪过自己被关小黑屋严刑拷打的画面。他嘴角抽了抽，勉强维持着镇定：“长老客气了，真的只是举手之劳，不敢叨扰。”
“哎，道友过谦了。”那黄衣青年，自称叫赵穆的皇室子弟，这会儿缓过劲来了，皇室那股子不容拒绝的劲儿也回来了。
他推开搀扶的护卫，上前一步，虽然脸色还有点白，但语气带着惯有的居高临下：“你于我有援手之恩，我大炎皇室岂是知恩不报之辈？若不嫌弃，请道友暂任我府上客卿，必奉为上宾。”
客卿？林闲头皮一麻。那不就是打上皇室标签了？以后跑路都得被盯着。
他还没来得及找借口推脱，旁边的苏玉衡清冷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像颗小石子投入本就微澜的水面：“陈长老提议甚好。天衍宗求才若渴，道友不妨移步，论道品茗，岂不比市井喧嚣更适修身？”
论道？我跟你论个毛线！林闲心里咆哮，我连《蕴灵诀》都才刚看懂没多久！他算是看明白了，这圣地仙子也不是省油的灯，明着是邀请，暗地里就是不想让皇室把人单独带走，想亲自摸摸他的底。
陈长老站在苏玉衡身侧，脸上还是那副和煦的笑，眼神却在林闲、赵穆和苏玉衡之间打了个转，最后又落在一直安静待在林闲身边，却莫名让他有些在意的宝儿身上。
“呵呵，赵殿下，苏师侄，看来这位小友颇受欢迎啊。”陈长老打了个圆场，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定调，“不过，既然是在我天衍宗招新之地发生的事，自然该由我宗来妥善处置。小友，请吧。”
他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看似客气，但那姿态分明是没给林闲留拒绝的余地。几个穿着天衍宗服饰的弟子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围了过来，堵住了其他去路。
赵穆眉头皱起，显然对天衍宗截胡不满，但他似乎对陈长老有所顾忌，哼了一声没再强硬开口，只是盯着林闲：“我皇室客卿之位，随时为道友留着。”
林闲感觉自己成了块摆在砧板上的肉，两边都在掂量着下刀。他攥着宝儿的手心有点冒汗。宝儿似乎也感觉到气氛不对，往他身后缩了缩，大眼睛警惕地瞟着苏玉衡。
硬刚肯定不行，只会死得更快。
“……既然如此，那就叨扰陈长老了。”林闲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先顺着台阶下，离开这众目睽睽的广场再说。
“哥哥……”宝儿小声叫他，声音里带着点不安。
林闲用力捏了捏她的小手，示意她别怕。
于是，在周围人群各种探究、羡慕、嫉妒的目光中，林闲牵着宝儿，像个被押送的犯人，跟着陈长老和苏玉衡，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赵穆看着他们的背影，眼神闪烁，对护卫首领低声吩咐了几句，那护卫首领点点头，迅速消失在人群中。
天衍宗在天元城的驻地占地极广，亭台楼阁，灵气都比外面浓郁不少。陈长老将他们引到一处僻静的客院，吩咐弟子奉上灵茶点心。
“小友且在此稍作休息，晚些时候，老夫再来与小友详谈。”陈长老笑容依旧，目光在宝儿身上停留了一瞬，“令妹灵秀可爱，不妨也用些茶点。”
说完，他便带着苏玉衡离开了。苏玉衡临走前，又看了林闲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林闲心里直发毛。
客院的门被轻轻关上，外面隐约能感觉到有气息停留，显然是看守。
林闲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感觉浑身力气都被抽空了。宝儿爬到旁边的椅子上，看着桌上精致的点心，咽了咽口水，但没动，只是看着林闲。
“哥哥，我们不跑吗？”宝儿小声问。
“跑？现在怎么跑？”林闲苦笑，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他现在是皇室和圣地双重关注对象，跑到哪里都会被揪出来。
他仔细回想刚才的一幕幕。赵穆的招揽带着皇室的霸道和功利，是想招揽个有用的打手或者能人。而苏玉衡和陈长老……尤其是苏玉衡，那种探究的眼神，还有宝儿说的“坏味道”……圣地这边，水更深。
他预感到，麻烦才刚刚开始。无论是皇室客卿的身份，还是被圣地“论道”，都意味着他再也无法像以前那样躲在暗处苟着了。他已经被动地卷入了某种漩涡中心。
不行，得做好准备。
他深吸一口气，意识沉入系统。看着那可怜巴巴、仅够发动一两次【破妄真瞳】或者维持【万象归藏】几秒钟的虚像值，林闲一阵肉痛。
他摸了摸储物袋，里面躺着玄水真君给的那几块上品灵石，莹莹发光，蕴含着精纯的灵力。这是他准备留着关键时刻保命或者冲击瓶颈的家底。
但现在，顾不上了。
“系统，转化！”他咬着牙，对系统下达指令。
手中的上品灵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光泽，变得灰白，最后化为齑粉。一股精纯而庞大的能量被系统抽取，转化为虚拟界面里那个代表“虚像值”的数字开始飞速跳动，上涨。
看着那涨了一大截，足够支撑一场小型“表演”的虚像值，林闲稍微松了口气，但心更痛了。这可是上品灵石啊！就这么没了！
这点虚像值，唬唬低阶修士或许够用，但在天衍宗长老、圣地传人这个级别面前，能撑多久？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哥哥，吃。”宝儿拿起一块看起来最漂亮的粉色糕点，递到林闲嘴边，眼巴巴地看着他。
林闲看着宝儿清澈眼睛里纯粹的担忧，心里那点因为灵石损失的郁闷被冲淡了些。他张嘴接过糕点，胡乱嚼了几下咽下去，摸了摸宝儿的头。
“宝儿乖，哥哥没事。”他挤出一个笑容，“记住哥哥的话，待会儿不管见到谁，都要乖乖的，不要乱说话，也不要……随便闻别人身上的味道，知道吗？”
宝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嗯，宝儿记住了。”
林闲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大脑飞速运转。皇室，圣地，客卿，论道……一个个词在他脑海里打转。
他知道，休息时间不会太长。接下来的“叙话”或者“论道”，才是真正的考验。
他必须想办法，在这两大势力的夹缝中，找到一条能带着宝儿安全脱身的生路。
客院外，陈长老并未走远，他与苏玉衡站在一株古树下。
“玉衡，你觉得此人如何？”陈长老问道。
苏玉衡目光平静：“看不透。手法精妙，却急于隐藏。那女童……更不简单。”
陈长老微微颔首：“皇室那边也盯着。此人，或许是个变数。且看看他今晚，能‘论’出什么道来。”
两人身影消失在庭院深处，只留下客院内，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在逐渐降临的夜色中，显得格外孤立无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