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闲觉得自己快散架了。
从那个暗无天日的地下河钻出来，重见天日的那一刻，他差点没哭出来。阳光刺得他眼睛生疼，呼吸到的空气虽然带着泥土和草木的味道，但比地下河那带着霉味和水腥气的空气好了不止一百倍。
当然，如果能忽略掉浑身湿透、沾满泥污的狼狈，以及肚子里火烧火燎的饥饿感，感觉可能会更好一点。
“哥哥，亮！”
宝儿趴在他背上，小手搂着他的脖子，眯着眼睛适应光线，小脑袋好奇地转来转去。
“嗯，亮。”
林闲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小心翼翼地将宝儿从背上放下来。他的腿肚子还在打颤，连续多天的饥饿和紧张，加上最后那段摸黑攀爬，几乎榨干了他最后一点力气。
林闲决定要投靠一个靠谱一点的宗门，他凭着之前打探来的消息，朝着一个叫“青云宗”的地方走去。
……
林闲靠在一棵大树后，警惕地打量着四周。
这里似乎是一处山林的边缘，远处能看到连绵起伏的山峦，云雾缭绕，隐约有亭台楼阁的轮廓，看着倒是气派。近处有一条被人踩出来的土路，通向更远处一个看起来人声鼎沸的聚集地。
“应该就是那儿了，青云宗外围……”
林闲心里嘀咕，摸出怀里那本皱巴巴的兽皮书和几张兽皮纸，还好，没丢。那缺角的兽皮纸依旧没什么变化，晦暗莫名。
他现在没心思研究这个，肚子咕噜噜的叫声比什么都有说服力。
“宝儿，饿了吗？”他低头问。
小丫头用力点头，眼睛眼巴巴地看着他，小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饿。”
林闲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他也饿，前胸贴后背。最后那点苦叶子早就消化完了。他看着远处那聚集地，依稀能闻到随风飘来的食物香气，好像是肉包子的味道？
他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
不行，得想办法搞点吃的，然后混进去。直接上山拜师？太扎眼。那些修士们肯定满世界找他们呢。得苟住，必须苟住。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集中精神。
“破妄真瞳，开！”
瞬间，脑袋像是被针扎了一下，疼得他龇牙咧嘴。视野里的景物稍微清晰了一点，远处那聚集地的人流、更远处山门方向隐约的灵力波动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在看，模糊，但勉强能分辨。
他看到山门处有穿着统一服饰的弟子巡逻，步伐规律，眼神警惕。另一条看起来更偏僻的小路上，有些穿着粗布衣服的人正排着队，接受盘查，然后被引向山门侧后方的一个小门。
“杂役招募……”
林闲心里有了数。就这儿了！人杂，不起眼，容易混。
“宝儿，走，哥哥带你去……找点吃的。”
他牵起宝儿的小手，压低身子，借着树木和草丛的掩护，小心翼翼地向那聚集地摸去。
越靠近，人声越嘈杂，各种味道也混杂起来——食物的香气、汗味、牲畜的味道，还有淡淡的、各种低阶灵草灵材散发的奇异味道。
路边有不少小摊贩，卖什么的都有。普通人的炊饼、水果，修士用的低劣符箓、残破法器，甚至还有卖不知名兽肉的。
宝儿的眼睛瞬间就被一个卖灵果的摊子吸引住了。那灵果红彤彤的，散发着诱人的甜香，在一堆灰扑扑的东西里格外显眼。
“哥哥，果果……”
宝儿扯了扯林闲的衣角，脚步挪不动了，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林闲心里一紧，赶紧把她往身边拉：“宝儿乖，那个……那个不好吃，哥哥等下给你买肉包子。”他兜里比脸还干净，买个屁。
卖灵果的是个精瘦汉子，瞥了他们一眼，见两人衣衫褴褛，面黄肌瘦，顿时没了兴趣，嗤笑一声：“哪来的小叫花子，边儿去，别挡着大爷做生意。”
林闲没吭声，忍着气，想赶紧把宝儿抱走。这地方人多眼杂，不能惹事。
可宝儿看着那红果子，实在是馋得不行，见哥哥要拉她走，有点着急，下意识地伸手想去够——
她忘了林闲平时的叮嘱，情急之下，小手那么随意一扒拉，正好按在旁边摊子用来压摊布的一块顽石上。
只听“咔嚓”一声轻响。
那拳头大小、看起来颇为坚硬的顽石，表面瞬间布满了裂纹。
林闲：“！！！”
卖灵果的汉子：“？？？”
旁边摊主：“！！！”
空气瞬间安静了。
宝儿自己也吓了一跳，缩回手，无辜地抬头看林闲：“哥哥，石头……碎了？”
林闲头皮都炸了！冷汗唰地一下就下来了。他一把将宝儿抄起来抱在怀里，心脏砰砰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对不住对不住！孩子不懂事！手劲大了点……”林闲语无伦次地对着那摊主道歉，眼睛飞快地扫视四周，发现已经有不少目光投了过来，带着惊疑和探究。
那摊主看看石头，又看看被林闲紧紧抱在怀里、一脸懵懂的女娃，眼神变了变，摆摆手：“没…没事，一块压布石头而已……”语气却有些惊疑不定。
林闲不敢再多留一秒，抱着宝儿，几乎是脚不沾地地钻进了旁边的人流里，心脏还在疯狂擂鼓。
要命！真是太要命了！这丫头稍微不注意就能给你惹出大祸！
他刚挤出几步，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后颈突然毫无征兆地一凉，像是被冰冷的针尖轻轻刺了一下。
几乎是同时，一种极其微弱、若有若无的被窥视感掠过心头。
【灵犀预警】！
有探查！虽然很微弱，但绝对有！
林闲浑身的汗毛瞬间立了起来！他猛地停下脚步，抱着宝儿的手收紧，身体僵硬，眼角的余光像贼一样飞快地扫向四周。
人流熙攘，叫卖声不绝。几个穿着青云宗服饰的弟子在不远处巡逻，看似随意，眼神却锐利。旁边茶棚里，有个穿着体面些的中年人正放下茶杯，目光似乎无意间扫过他们刚才站定的方向……
是谁？摊主？巡逻弟子？还是这个喝茶的？
他无法确定。那感觉一闪即逝，再也捕捉不到。
但足够了！这警告像一盆冰水，把他浇了个透心凉。
刚刚生出的那点“混进杂役队伍就能安全”的天真想法瞬间粉碎。
这青云宗山下，根本就是龙潭虎穴！看似平静，底下暗流汹涌！不知道多少双眼睛在盯着！
他不敢再往杂役招募那边看了，甚至不敢在一个地方多停留一秒。
“哥哥？”宝儿似乎感觉到他的紧张，小手搂紧了他的脖子，小声问，“不吃果果了……宝儿乖……”
林闲喉咙发干，他用力咽了口唾沫，压下心中的惊悸，压低声音：“宝儿最乖了……哥哥带你去别处看看。”
他抱着宝儿，像是受惊的兔子，不再沿着大路走，而是专挑人少、阴暗的角落钻，脚步飞快，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可是，能去哪？
天下之大，似乎没有他们的容身之处。饥饿和疲惫如同跗骨之蛆，紧紧缠绕着他们。
而那道冰冷的预警，像一条无形的毒蛇，潜藏在暗处，不知何时会再次露出獠牙。
林闲抱着宝儿，缩在一个堆放杂物的破棚子角落里，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人流，只觉得浑身发冷。
麻烦，这才刚冒头，更大的麻烦似乎就已经嗅着味找上门了。
他低头看了看怀里因为疲惫和饥饿又有些蔫了的宝儿，小姑娘信任地靠在他怀里。
林闲咬咬牙。
苟住！必须想办法苟住！先弄点吃的，然后……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摸了摸怀里那本硬邦邦的兽皮书。
这玩意儿，能换几个包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