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从沼泽深处传来的兽吼，像根冰锥子扎在林闲后脑勺上，让他每一步都迈得心惊肉跳。
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在湿滑的泥泞和盘根错节的树根间爬行，怀里紧紧裹着宝儿，后背的寒毛就没倒下去过。
【灵犀预警】那嗡嗡的背景噪音一直没停，虽然不再像刚才那样刺耳，但像有个看不见的东西一直在后面不远不近地吊着，提醒他危险并没解除。
“西父…”宝儿的小脑袋从他怀里钻出来一点，声音闷闷的，“我们是在玩躲猫猫吗？和那个大叫的大狗狗？”
林闲喘着粗气，扒开一丛挡路的、带着倒刺的灌木，没好气地低声说：“对，躲猫猫…输了就被它当肉包子啃的那种。”
他根本不敢往深处走，那地图彻底成了擦屁股纸。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沿着现在这条看起来勉强算是“边缘”的地带横着挪！离那鬼吼声越远越好！
脚下的地时软时硬，有时候一脚下去泥水能没过脚踝，冰凉黏腻的触感透过破旧的鞋袜直往骨头缝里钻。四周的雾气似乎更浓了，能见度低得可怜，只能勉强看清前方一小片区域。各种腐烂植物和湿泥混合的怪味一个劲儿往鼻子里钻。
他眯着眼，一边艰难挪动，一边像探雷一样左右扫视。【灵犀预警】对这片区域的反馈是“持续不适”，但比指向深处的“致命危机”要好那么一丁点。
“亮晶晶…”
宝儿忽然小声嘟囔，小手指着旁边一截半埋在泥里的枯木。
林闲心头猛地一跳，赶紧望过去。枯木背阴的那面，果然附着着几点熟悉的、微弱的荧光！
是那种苔藓！
他心脏砰砰跳，不是兴奋，是紧张。他先是猛地抬头，警惕地环顾四周，竖起耳朵听了又听，除了偶尔滴落的水珠和风吹过腐烂叶片的沙沙声，没什么异常。【灵犀预警】也没加重。
他这才像做贼一样，小心翼翼地蹭过去。拔出匕首，屏住呼吸，用最轻的动作，一点点把那几点荧光从枯木上刮下来，连带着泥巴一起，迅速用一张之前捡的大叶子包好，塞进怀里最贴身的位置。
做完这一切，他后背又出了一层冷汗。妈的，采集这点救命粮，比偷东西还刺激。
“西父，这个草，好吃吗？”
宝儿仰着小脸，眼睛看着他把叶子包塞进怀里，舔了舔嘴唇。她记得刚才西父就是拿了这种亮亮的草之后，就很高兴地亲了她。
林闲动作一顿，看着宝儿那纯粹好奇、还带着点馋的眼神，一个念头冒出来。
光靠自己一个人搜集，效率太低，风险也大。这鬼地方不知道多大，苔藓分布似乎也没规律。
要是…
他蹲下身，尽量让语气显得轻松愉快，像介绍什么新零食：“宝儿啊，这个呢，叫‘苔苔’，对，就是亮晶晶的草。它呢…不好吃，真的，苦了吧唧的。”
宝儿的小脸立刻垮了一点。
“但是！”林闲话锋一转，表情神秘兮兮，“它是个好东西！你看，师父拿了它，是不是就有力气抱宝儿了？它就像…嗯…就像藏在草里的力气！吃了虽然嘴巴苦，但是身上就有劲！”
他试图用孩子能理解的方式解释“能量”这个概念。
宝儿眨巴着大眼睛，似懂非懂：“吃了…就有力气？像糖葫芦一样？”
“对对对！就像糖葫芦…的力气版！”林闲硬着头皮忽悠，“不过这个不能直接吃进肚子，得师父用一下才行。宝儿帮师父找这种亮晶晶的‘苔苔’，找到越多，师父力气就越大，就能更快带宝儿去找真的糖葫芦，好不好？”
他描绘着美好的未来，心里却在打鼓。让个三岁娃帮忙找救命能源，他觉得自己这师父当得真是越来越没下限了。
宝儿的眼睛亮了起来。糖葫芦！这个她懂！
“好！”她用力点头，小拳头攥得紧紧的，“宝儿找苔苔！找多多的！给西父吃力气！然后吃糖葫芦！”
她立刻扭动小身子，从他怀里滑下来，小脑袋像个雷达似的开始左右转动，异常专注地搜寻起来，嘴里还念念有词：“亮晶晶…苔苔…糖葫芦…”
林闲看着那小不点撅着屁股在湿漉漉的地上认真寻找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有点愧疚，但更多的是一种被逼到绝境的无奈。
他赶紧跟上，眼睛也不敢闲着，一边留意【灵犀预警】，一边扩大搜索范围。
“西父！这里！”
没多久，宝儿就压低声音，兴奋地朝他招手，指着一块石头下面。
林闲过去一看，果然有几小片。他赶紧采集。
“西父！那个树上！一点点！”
又一处。
小孩子的眼睛似乎真的更尖，或者说她心思更单纯，目标明确，反而更容易发现那些不起眼的微光。
林闲跟在后面，负责最后的采集和警戒。他发现宝儿对危险的直觉似乎也很敏锐，有一次她刚要往一个方向跑，自己就缩回来了，小声说：“那边…不舒服。”
林闲用【灵犀预警】一感应，果然那片区域的反馈更强烈一些。
这丫头，难道还有点趋吉避凶的本能？
靠着这种蹩脚的“师徒配合”，他们居然又断断续续收集了几小包苔藓。林闲没敢立刻吸收，能量宝贵，得留着应对突发情况，而且他感觉【灵犀预警】的持续开启也在缓慢消耗着那可怜的1.4%。
他小心翼翼地将这些“备用电池”收好，心里稍微踏实了一点点。就一点点。
他们沿着模糊的沼泽边缘移动，地势渐渐有些起伏，出现了更多乱石和枯死的树木。雾气似乎淡了一点，但光线依旧昏暗。
“西父，脚疼。”
宝儿扯了扯他的裤子，小脸上沾满了泥点，走路有点一瘸一拐。她的鞋子早就湿透了，小脚丫估计都泡白了。
林闲叹口气，把她抱起来，找了一块看起来还算干燥的大石头后面坐下休息。他从包袱里翻出一点干硬的饼子渣，分成两份，大的递给宝儿。
宝儿饿坏了，小口小口地啃着饼子渣，眼睛还不忘四处瞄，寻找“苔苔”。
林闲啃着那点能硌掉牙的饼渣，心里盘算：沿着边缘走，是避开深处那怪物了，但这条路通向哪儿？食物快没了，水倒是能凑合喝点露水，但也不是长久之计。虚像值…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的苔藓包。
就在这时，怀里一直持续低强度运行的【灵犀预警】忽然产生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变化。
那“持续不适”的感觉，似乎减弱了一点点？
不是消失，而是像紧绷的弦稍微松弛了一丁点。
他猛地抬头，警惕地望向四周。雾气流动，周围依旧是死寂的沼泽景象，没什么不同。
是错觉？还是…
他抱着宝儿，小心翼翼地爬上旁边一块稍高的岩石，极力向远处望去。
透过稀薄了一些的雾气，隐约能看到，在视线的尽头，沼泽的边缘似乎变得更加清晰，甚至能看到一些不同于腐烂树木的、歪歪扭扭的深色影子…
像是人为的篱笆？或者倒塌的围墙？
而【灵犀预警】的反馈，在那个方向，似乎是最弱的。
难道走到头了？或者说，接近了沼泽的某个边界？
林闲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那边会是什么？是更安全的地方？还是另一种危险的开始？
他咽了口唾沫，饼子碎屑喇得嗓子眼疼。
怀里的宝儿也感觉到了他的紧张，小声问：“西父，看到糖葫芦了吗？”
林闲盯着那片模糊的阴影，摇了摇头，声音有些发干。
“不知道…但那边，好像没有‘大狗狗’叫了。”
他顿了顿，补了一句，不知道是在告诉宝儿，还是在告诉自己。
“我们…往那边走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