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寝室冲了个澡。
本来想洗冷水澡的,想想我这身板,还是热水澡吧,现在有钱,不差那两块钱。
洗完头发擦半干,算了,外面这么热,不吹头发也不会感冒的。
我换了衣服披着半干的头发就去食堂了。
早上硬塞了三十个饺子,在果园就消化完了。
所以干体力活的人,都得吃点硬货,不然没力气。农村里,下地干活的牛,还能吃点黄豆呢。
我实在想吃七食堂的糖醋里脊了,上一周过得跟和尚一样的。
现在有六百块了,可以奢侈一把了。
我拖着灌铅的腿,用我对美食的渴望带来的意志力,走到了七食堂。
糖醋里脊,青椒肉片,加一块钱米饭。
米饭量确实惊人,但我饿得能吞一头牛了,完全不介意别人怎么看我。
而且今天七食堂的免费汤是番茄蛋汤,我来得迟,只剩下汤底了,配料充足。
先喝了一口汤打底,再一口糖醋里脊,浓香的焦糖味,那是相当满足。
在最饿得时候吃自己喜欢的美食,那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事情,所以此刻,哪怕地球下一秒爆炸了,也不能影响我享受美食。
所以何广深端着餐盘坐到我对面的时候,我还是不动如山,还知道尽量吃得优雅点,毕竟咱们现在是能吃饱饭的人了,不能太生猛。
虽然我这超大份米饭已经挺生猛的了。
“脸怎么了?过敏吗?很红,还有大包!”
这人说话,没有招呼,不寒暄,不叫人家名字,还挺直奔主题的。
我想起来上次来七食堂吃好吃的,被他问得食不知味,现在好多了,我已经不是当年的弱鸡了。
我现在是升级后的我,不仅能跟同龄人正常交流,我还会怼人呢。
嗯,现在是正常交流,不用怼人,自己班同学,没愁没怨,不能太嚣张了。
“哦,没过敏,我干活刚回来,晒的,大红包都是蚊子的馈赠。”
这么一说,还又痒起来了,我用手背轻轻碰了一下,这红包又大又硬,千万不能挠,不然沉睡的痒意蔓延,不挠破是不过瘾的。
我可不想烂脸。
何广深被我的说法逗乐了。
“什么蚊子这么毒啊?没有涂点东西吗?绿化带里蚊子这么多啊?你不是有驱蚊手串?没效果啊?”
这可不能给自己家“产品”抹黑。
“串太贵,没舍得戴。不是绿化带,是果园里,新活。”
“我挺佩服你的,身无分文来上大学,打工养活自己,还不耽误读书。我现在每月底钱不够花的时候,都会反思自己。”
“那挺好,至少我还有个给同学们提醒的作用,不省着点花,月底会惨得跟我一样。”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咬着青椒摆摆手:“开玩笑啦,同学之间,不要这么严肃!”
何广深不好意思地笑了。
吃饱了,真开心。
但是好困。
我跟何广深招呼一声就走了。
路过校医务室,进去买了两盒龙虎清凉油。
这个真便宜,这么多年没见涨价,校医务室也是一块钱两盒。
回寝室,给大蚊子包涂了清凉油,我爬到床上就睡着了。
连陆兰兰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
她也不知道我在床上睡觉。
我蚊帐又装上去了,人又比较小只,可能她默认我还在外面干活,就没往床上看。
我是被她打电话的声音吵醒的。
“你不要想不通,那个臭男人能安什么好心!真要是想给我找个后爸,我给你找,随便找一个都比他好!
你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他说了两句好话就是认同你吗?他是想骗你回家当保姆!
你在他家做了快二十年保姆,收到一句好话了吗?你现在做保姆一个月有五六千块,他给得起吗?”
我听到许阿姨的声音弱弱地回复她:“那是你爸,你别这样说……”
“他配当我爸吗?他上赶着去当陆天赐的便宜爹,人家一句爸没叫过,好吃好喝大把钱送过去。我有什么,我天天防着他偷我东西!
中考志愿他都敢改,要不是我发现得早,我这辈子都毁了!
这种人,对自己亲生女儿都这样,他会对你好?你跟着他二十年还没看清他是什么人?
我把话放这里了,这次你要是被他说动了,回家了,你以后就是死家里了,我都不管你。
我反正从小没有爸,现在没有妈也一样能过得好!大不了跟贺清欢一样嘛,没爹没娘,身体健康!”
我……
许阿姨在电话里安慰陆兰兰:“不回去,就是他说得可怜,他一辈子也没吃过这种苦,我看着……”
“他没一辈子没吃过这种苦,是因为我们俩都替他吃了!你是他妈那你心疼他?
你还不如心疼心疼小汤圆!小汤圆那么小都知道喜欢你,他呢?他还不如一个几个月大的宝宝,他还不如你养的大黄狗!
你要是再接他电话,我现在就跟你断绝母女关系!”
啪嗒,挂掉电话了。
我想上厕所了,我憋不到陆兰兰出门去了,而且她也没有要出门的意思啊。
我尽量小心地起身了,但是还是惊到了兰兰。
她刚还在抹眼睛呢。
听到动静吓一跳:“贺清欢你要死啊,一点动静都没有,吓死我了。”
我冲她笑笑,先去厕所。
出来的时候兰兰已经调整好情绪了,除了眼睛还有些红,其他看不出异常。
“许阿姨要回家?”
“倒也没有,就是我爸给她打电话诉苦,她又忘记生气了,竟然开始心疼那臭男人了,都忘记当初是谁把她气个半死,知道她生病不给她治想拖死她。”
“你爸不是刚娶了新老婆?”
“没领证,就摆了酒,嫌人家不会做饭,庄稼活也不做,每天只会刷手机,回家连顿热饭都吃不上。现在开始说我妈好了。
我妈一辈子没听他说一个好字,现在被鼓舞的,恨不得马上回去给他表演一个她还能更好,绝对把那小女孩比下去。
这什么意思!?争宠吗?给那臭男人当后宫!?”
“她那么多年在那样一个环境里,内心的诉求已经弱化到只想得到一个肯定了,
兰兰,你得给她一点时间,跟她好好说,她也在挣扎的。”
我跟她讲了我痛失三万块的两次经历。
兰兰难得拍了拍我的肩膀:“你是好样的,自己挣扎出来了。
我妈还有我,我以后每天晚自习之后去看她,绝对不让那臭男人再给人骗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