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菌丝网络
陈克非手中那束警用紫外光，功率远超张川那枚微型设备。它不再是幽幽的探针，而是一柄烧红的烙铁，狠狠焊在张川的胸口！深紫色的光芒带着近乎实质的穿透力，瞬间淹没了张川的视野，视网膜上只留下灼烧般的残影和一片刺目的光斑。他闷哼一声，猛地闭眼偏头，但那股穿透皮肉、直抵脏腑的灼痛感却无法躲避。
更可怕的是怀里那块青铜镜！
“嗡——嗡——嗡——！”
低沉而诡异的共鸣声瞬间拔高，变成一种高频、尖锐、仿佛无数细小钢针在颅骨内部疯狂刮擦的啸叫！青铜镜像一颗在微波炉里加热到极限的金属心脏，隔着几层衣物疯狂地跳动、震颤！一股惊人的热量瞬间爆发出来，烫得张川胸口剧痛，皮肤仿佛下一秒就要被灼穿！他死死捂住胸口，手指能清晰地感觉到布料下那块金属正以非人的频率疯狂抖动，甚至带动了他整个上半身都在微微痉挛。
“呃啊！”张川喉间压抑不住地发出一声痛楚的低吼，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跄一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红木办公桌边缘，撞得桌上那几本摊开的荧光账簿都跳了一下。他脸色煞白如纸，额头瞬间渗出大颗大颗的冷汗。
“你干什么？！”林见远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和那刺耳的金属啸叫惊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地用手挡在眼前，隔绝那可怕的紫外强光，失声喊道，“陈克非！停手！他不对劲！”
陈克非的瞳孔在帽檐阴影下骤然收缩！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刑警，他见过太多嫌疑人在被揭穿时的激烈反应，但眼前这种由外物引发的、如同遭受电刑般的剧烈反应，完全超出了他的经验范畴。张川的痛苦不似作伪，那块怀中之物发出的高频啸叫和透出的恐怖热量，更是带着一种非人的诡异感。他按在警棍上的手没有松开，但强压下了立刻动手制服的冲动。出于本能和职责，他非但没有移开紫外灯，反而将光束更加集中、更加稳定地锁定在张川捂住胸口的手部区域！他要知道那到底是什么！
就在这时，异变再次升级！
在警用紫外光持续的、高强度的照射下，张川指缝间紧捂的胸口位置，衣服布料竟然开始……蠕动！不是张川身体的颤抖，而是布料本身仿佛有了生命！紧接着，几缕极其纤细、近乎半透明的灰白色丝状物，如同初生的、怯生生的触手，顽强地从张川紧捂的指缝边缘、从衣服布料的经纬缝隙中，缓缓地、扭曲地钻探了出来！
它们细若蛛丝，在深紫色的强光下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半透明质感，顶端微微膨大，如同微缩的菌伞。这些灰白色的菌丝暴露在紫外光下，仿佛被注入了某种邪恶的生命力，开始以一种肉眼可见的、令人头皮发麻的速度生长、蔓延、分叉！它们贪婪地汲取着光能，丝线迅速变得清晰、凝实，颜色也由灰白转为一种更加刺眼的、带着死亡气息的骨白色！
“我靠！这他妈什么玩意儿？！”林见远离得最近，看得也最清楚，那不断增殖的、如同活物般的菌丝让他浑身汗毛倒竖，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下意识地又后退了一大步，后背直接撞到了冰冷的墙壁，手中的强光手电都差点脱手。
张川也感觉到了指缝间那冰凉的、滑腻的、如同湿冷蛇类在皮肤上爬行的触感！他猛地睁开被强光刺痛、泪水模糊的眼睛，低头看向自己的指缝——那疯狂滋生的骨白色菌丝，正缠绕着他的手指，甚至试图向他的手腕攀爬！他猛地松开捂住胸口的手，像甩掉一条毒蛇般用力一甩！
几缕被甩脱的骨白色菌丝，如同有生命的线头，在空中划出几道细微的弧线。其中一缕，不偏不倚，正好飘落在离张川最近的林见远抬起的手臂袖口上！
那菌丝接触到林见远冲锋衣粗糙的面料，如同水滴渗入海绵，瞬间就“融”了进去，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什……什么东西？”林见远只觉得手臂接触点传来一丝极其微弱、转瞬即逝的冰凉感。他下意识地低头去看袖口，那里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异物。他疑惑地用手拍打了几下，又摸了摸，什么也没有。刚才那诡异的一幕，快得像是幻觉。“沾上什么了？没东西啊……”他皱眉嘟囔着，心里却莫名地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就在林见远低头查看袖口的下一秒——
他的身体猛地一僵！
就像被无形的冰水从头浇到脚，一股彻骨的寒意瞬间冻结了他的四肢百骸。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眼神里的疑惑、不安、愤怒，所有的情绪如同被橡皮擦抹去，只剩下一种空洞的、失焦的茫然。他的嘴唇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开合，喉咙里发出一种低沉、含混、如同梦呓般的咕哝声。
这声音起初模糊不清，但很快，音节变得清晰、连贯、甚至带上了一种奇异的、如同吟唱般的韵律和节奏！一种在场三人都从未听过、却莫名感到古老而邪异的语言，从他口中流泻而出：
“熛爓罗睺，九曜轮转，荧惑守心，命格更迭……”
“血肉为桥，魂灵为引，三足渡厄，往生极乐……”
声音空洞，毫无感情，如同留声机在播放一张磨损严重的古老唱片。每一个音节都带着一种冰冷、非人的质感，在充满紫外光、高频金属啸叫和诡异菌丝滋生的财务室里回荡，比任何尖叫都更令人毛骨悚然！
“林见远？！”张川顾不上胸口的灼痛和指间残留的滑腻感，骇然看向突然如提线木偶般吟诵的林见远。这语言……他太熟悉了！父亲那些被加密的笔记碎片里，那些被反复涂抹又竭力复原的段落中，就夹杂着这种语言的只言片语！这是《九曜火经》的核心祷文！是“九曜重生教”举行最高级别祭祀时使用的秘语！
“他被控制了！”张川嘶声喊道，声音因为震惊和胸口的剧痛而扭曲。他猛地看向自己胸口——在紫外光的持续照射下，更多的骨白色菌丝正从衣服纤维深处疯狂地钻出、蔓延！它们像有生命、有意识般，一部分缠绕着他的手指，另一部分则如同寻找宿主的毒蛇，扭曲着试图向他的脖颈、面部爬去！
陈克非也被林见远这突如其来的诡异状态彻底震惊了。作为一名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一个信奉证据和逻辑的刑警，眼前这一幕完全颠覆了他的认知边界！一个人，仅仅是被一缕肉眼几乎看不见的菌丝沾了一下，就瞬间变成了诵读邪典的傀儡？这比最离奇的恐怖片还要荒谬！然而，林见远那空洞的眼神，那非人的语调，那清晰无比的古老祷词，都无比真实地摆在眼前！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陈克非腰间的另一个设备——一个香烟盒大小、屏幕狭长的便携式多功能生物检材快速分析仪——突然发出了尖锐、急促、如同濒死哀鸣般的“嘀嘀嘀嘀”警报声！屏幕瞬间由待机的绿色转为刺目的血红色！
陈克非反应极快，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左手闪电般从腰间扯下那台疯狂报警的分析仪，同时右手依旧稳稳地握着紫外灯锁定张川胸口的菌丝爆发点，目光锐利地扫向分析仪的屏幕。
屏幕上，血红色的警报框内，一行加粗的黑色字符正在疯狂闪烁：
【警告！检测到高浓度生物神经毒素！】
【类别：Indolealkylamine类衍生物（高度修饰）】
【代号识别（疑似）：‘神启-9Y’】
【毒性等级：A+（极危\/速效\/强精神操控性）】
【来源：活体真菌代谢物（菌丝样本）】
“神启-9Y”！Indolealkylamine！强精神操控性！活体真菌！
陈克非的瞳孔如同遭遇强光般骤然收缩成两个极小的黑点！冰冷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所有的线索——林见远诡异的被控状态，张川怀中那疯狂震颤、渗出恐怖菌丝的青铜古镜，父亲笔记中提到的“九曜”秘药，甚至……姐姐陈欣偶尔流露出的那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被无形丝线牵引的恍惚感——在这一刻，如同被一道狂暴的闪电劈开迷雾，瞬间串联成一条清晰而狰狞的锁链！
这不是玄学！这是生化武器！是披着宗教外衣的、最邪恶、最致命的神经操控毒剂！“九曜重生教”操控信徒的核心手段！
“是毒素！神经毒素！”陈克非的声音因为巨大的震惊和愤怒而变得沙哑低沉，如同受伤野兽的低吼，穿透了林见远那空洞的诵经声和青铜镜的高频啸叫。他猛地抬头，帽檐下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此刻燃烧着冰冷的火焰，死死盯住张川胸口那仍在疯狂滋生的骨白色菌丝网，“你怀里的东西是培养皿！它在释放‘神启’！”
几乎在陈克非吼出“神启”二字的同时，他那紧握着警棍、拇指早已挑开保险扣的右手，如同被压抑到极限的弹簧，带着凌厉的破风声，猛地向上挥起！坚硬的黑色橡胶棍体反射着紫外光，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目标直指张川的颈侧！这是标准的、用于瞬间制服危险目标的颈部斜方肌打击技！动作快、准、狠，没有丝毫犹豫！在确认对方怀揣致命生化武器的威胁下，陈克非作为刑警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住手！陈克非！”张川嘶声大喊，身体在警棍带起的劲风下本能地向后仰倒，试图躲避那致命一击。他一只手徒劳地挡在颈侧，另一只手则不顾一切地再次捂住疯狂震颤发热的胸口，试图压制那如同恶魔般不断涌出的骨白菌丝！他能清晰地看到陈克非眼中那冰冷的杀意和决绝，那是警察面对极端危险源时的本能反应！
警棍撕裂空气，带着千钧之力呼啸而下！
就在那坚硬的橡胶顶端距离张川颈侧皮肤不足十公分的瞬间——
陈克非腰间的生物检材快速分析仪，屏幕上的血红色警报框下方，一行原本被剧烈闪烁掩盖的、更小的灰色字体，突然因为一次剧烈的数据滚动而清晰地跳了出来：
【毒素分子式比对：c??h??N?o?S - 含硫修饰基团】
【备注：与存档样本‘chEN_x_perfume_base_003’ 相似度 98.7%】
“chEN_x_perfume_base_003”！
这行冰冷的化学符号和字母组合，如同一道来自地狱的闪电，精准无比地劈中了陈克非的大脑中枢！
挥出的警棍，带着全身的力量和刑警本能的决绝，硬生生地停在了半空中！距离张川脆弱的颈动脉，只差毫厘！棍体带起的劲风甚至吹动了张川额前被冷汗浸湿的头发。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冻结。
陈克非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保持着挥棍击打的姿态，僵硬地凝固在原地。只有那双锐利的眼睛，死死地、难以置信地、近乎撕裂般地盯着分析仪屏幕上那行小小的灰色备注。他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冲向了头顶，又在瞬间变得冰冷刺骨。
“chEN_x_perfume_base_003”……
这是警局物证技术处内部数据库的存档编号前缀！“chEN_x”是他姐姐陈欣名字拼音的首字母缩写！“perfume_base_003”——香水基底003号样本！那是三个月前，陈欣卷入一宗离奇的富豪自杀案时，作为关联人员例行提交的个人物品样本之一！那款她用了好几年的、带着独特冷冽木质尾调的定制香水！
相似度……98.7%？！
姐姐那款独特的、仿佛带着她个人印记的香水……其主要化学成分，竟然和这种能瞬间把人变成诵经傀儡的恐怖神经毒素……高度同源？！
一股比这殡仪馆的阴冷更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间将陈克非吞噬。握着警棍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咯咯”的轻响，手背上的青筋如同虬结的树根般暴凸。帽檐阴影下，他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一种近乎死灰的惨白和一种……被至亲之人从背后捅刀的、深入灵魂的惊骇与剧痛。
“姐……”一个破碎的、几乎不成调的音节，从他紧咬的牙关里艰难地挤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