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铁河魁梧的身躯瘫软在乱石上,面色乌黑,气息微弱得如同游丝,胸膛几乎看不到起伏。那株奇异的黑蘑菇汁液,仅仅勉强遏制了剧毒的蔓延,却无法逆转他正飞速流逝的生命。秦昭半跪在一旁,一手紧贴赵铁河心口的断剑,持续输送着微若萤火的寂灭真气,另一只手死死攥着那株剩下的黑蘑菇,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希望如同风中之烛,摇曳欲灭。
“铁河……撑住……听见没有!”秦昭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一遍遍在赵铁河耳边低吼,既是命令,更是乞求。他感知着赵铁河体内那如同潮水般退去的生机,感受着那阴毒寒气一点点蚕食着兄弟最后的生命力,一股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绝望,如同冰冷的河水,淹没了他。
石猛断后,生死未卜。张牧之昏迷下游,命悬一线。现在,赵铁河也要在他眼前……不行!绝对不行!
秦昭双目赤红,血丝密布,几乎要滴出血来。他疯狂催动丹田内那早已濒临枯竭的寂灭道种,试图压榨出最后一丝力量。灰黑色的气流在经脉中逆行冲撞,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却依旧无法阻止赵铁河生机的消散。
“为什么……为什么不够!”秦昭低吼着,一拳狠狠砸在身旁的岩石上,拳头瞬间皮开肉绽,鲜血淋漓,却远不及心中的万分之一的痛楚。他恨自己的无能,恨这该死的绝境,更恨那些造成这一切的幕后黑手!
冯坤!江辰!邪司!还有那深不见底的黑暗势力!若不是他们,兄弟们何至于此?!
滔天的怒火混合着刻骨的仇恨,如同岩浆般在秦昭胸中翻涌、沸腾!这股极端负面情绪,与他修炼的寂灭道经那万物归墟、冰冷死寂的意韵,产生了某种危险的共鸣!
嗡——!
他丹田内的寂灭道种,仿佛被这股暴戾的情绪点燃,骤然剧烈震颤起来!原本内敛的灰黑色气流,不受控制地变得狂暴、躁动,如同脱缰的野马,在他经脉中横冲直撞!一股远比平时更加冰冷、更加死寂、却也更加充满毁灭气息的力量,不受控制地从他体内弥漫开来!
咔嚓!咔嚓!
以秦昭为中心,脚下湿润的岩石竟瞬间覆盖上了一层灰白色的冰霜,并且迅速向四周蔓延!空气中弥漫的水汽被冻结成细小的冰晶,纷纷扬扬落下!他周身的空间,光线都开始扭曲、黯淡,仿佛要归于虚无!
“呃啊——!”秦昭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嘶吼,双眼彻底被灰黑色的戾气充斥,理智的堤坝正在被愤怒的洪流冲垮!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要裂开,一股毁灭一切的冲动在疯狂滋长!
寂灭之力,正在走向失控的边缘!一旦彻底失控,不仅他自己会经脉尽碎而亡,恐怕连近在咫尺的赵铁河,都会被这股暴走的寂灭真意彻底湮灭生机!
“冷静……秦昭……冷静下来!”残存的理智在疯狂呐喊,但愤怒和绝望的浪潮一**冲击着他的意识。兄弟垂死的画面、敌人狰狞的嘴脸,不断在脑海中闪现,催化着毁灭的欲望。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他怀中的黑色木牌,再次爆发出强烈的乌光!这一次,乌光不再温和,而是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来自远古洪荒的冰冷威严,如同重锤般,狠狠敲击在秦昭近乎失控的心神之上!
同时,木牌传递来一股精纯而古老的寂灭意韵,这意韵并非毁灭,而是……一种俯瞰万物生灭、超然于喜怒之外的绝对沉寂!在这股意韵的冲击下,秦昭脑海中那些暴戾的念头如同冰雪遇阳,迅速消融褪色。
秦昭浑身剧震,猛地喷出一口黑血,但眼中疯狂的血色却迅速退去,重新恢复了清明。他惊骇地内视自身,发现那暴走的寂灭之力正在木牌的引导下,缓缓平复,重归丹田,但道种表面,却隐隐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代表毁灭的暗红色纹路。
好险!差点就走火入魔,万劫不复!
秦昭心有余悸,大汗淋漓,虚脱般地瘫坐在地,剧烈喘息。他看向手中的黑色木牌,眼神复杂。这木牌又一次救了他,但它引导的那股绝对沉寂的意韵,冰冷得令人心悸,仿佛没有任何情感。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或许是受到秦昭刚才暴走的寂灭之力和木牌异动的刺激,赵铁河心口那柄青铜断剑,突然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嗡鸣!剑身残留的符文亮起刺目的金光,一股磅礴的辟邪正气轰然爆发,如同烈日融雪,瞬间将赵铁河体表的墨绿色毒素逼退了一大片!
“嗯……”赵铁河喉咙里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的呻吟,紧咬的牙关松开了一丝,乌黑的脸上竟透出了一抹极其淡薄的血色!
有效!断剑的正气被激发了!
秦昭大喜过望,立刻收敛心神,将刚刚平复的、带着一丝冰冷沉寂意韵的寂灭之力,小心翼翼地渡入断剑之中,助长其威势。
金光与灰黑色气流交织,正气与寂灭意韵以一种奇妙的方式暂时共存,不断净化着赵铁河体内的毒素。虽然速度依旧缓慢,但赵铁河那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终于稳定了下来,甚至……有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复苏迹象!
希望,重新燃起!
然而,秦昭还来不及松一口气,怀中的黑色木牌,却再次传来了悸动!这一次,悸动异常急促、尖锐,充满了警示意味!而悸动指向的,不再是赵铁河,也不是下游的张牧之,而是……他们头顶上方的岩层深处!
同时,秦昭敏锐的寂灭感知捕捉到,一股熟悉的、阴寒邪恶的气息,正在从上方迅速接近!其中一道气息,尤为强大和……贪婪!
是邪司的人!他们追下来了!而且,似乎锁定了他们的位置!
是因为刚才寂灭之力的暴走和断剑正气的爆发吗?
秦昭脸色瞬间阴沉如水。刚看到一丝救回铁河的希望,追兵就至!真是阴魂不散!
他看了一眼呼吸依旧微弱但已趋于平稳的赵铁河,又望向下游张牧之所在的方向,眼中闪过决绝的光芒。
不能再连累牧之!必须把追兵引开!
他轻轻将赵铁河挪到一处岩石缝隙后相对隐蔽的位置,将断剑稳稳置于其心口,持续散发着微光。然后,他站起身,擦去嘴角的血迹,眼中重新凝聚起冰冷刺骨的寒芒。
这一次,不再是失控的暴怒,而是沉淀后的、如同万载玄冰般的杀意!
他握紧黑色木牌,感受着其中那股绝对沉寂的力量,又感知着上方越来越近的邪恶气息。
来吧!既然避无可避,那就……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