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勉强升起的夜晚。
有人坐在巨大的岩石上，倾斜着酒杯。几缕长发混入酒杯中，但他似乎并不怎么在意。
夜空中悬挂的月亮倒映在晃动的酒水上。酒杯的主人瞥了一眼，随即拿起酒杯，一口咽下。
他那散漫的样子，却矛盾地显得尊贵。
这或许是因为，他非常清楚此人所拥有的地位和力量是何等强大。
在喝酒的人物的身后。
绿色的森林被血水覆盖。
那里堆满了残破到难以辨认的尸体。他们每一个人都是在中原享有盛名的高手。
是绝顶和化境高手混杂的战力。
从某种角度来看，这股战力足以将一个被称为名家的世家从中原大地上抹去。
然而，现在眼前静静地喝着酒的人，却用几次手势就抹去了这些人。
喝光杯中酒的人，瞟了一眼，看向这边。
与那双紫色的眼眸对视的瞬间。
仿佛连夜空中悬挂的月亮也变成了紫色。
「大主。」
「……是。」
对呼唤低下了头。确认了那模样的人物。
天魔再次将酒倒进酒杯。
淅沥沥。
寂静的森林中响起了倒酒的声音。
「可惜吗？」
「您指的是什么？」
「本座抢走了大庄主的礼物。是问你是否可惜。」
「……」
对于天魔的问题，我没有做出任何回答。他似乎也知道会这样，只是举起杯子再次喝酒。
堆在后面的尸体，原本是盟派来袭击我的部队。看样子，其中也有一些不是盟所属的武人。看来，他们也花了大价钱招募了一些武人。
「……不是的。如果教主不帮忙，我可能就危险了。」
天魔听到我努力说出的话，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大主吗?真是可笑的话。」
放声大笑的天魔挥动一只手。
呼啊啊啊-!
瞬间，堆在后面的尸体被黑色的火焰吞噬，消失得无影无踪。
「盟的那些家伙看来是急不可耐了。竟然耍这种小把戏。」
曾被称为中原最强者的三尊都已毙命。华山派被焚毁消失。
南宫世家被灭族。
正派的战力，即使再强，也正在逐渐被魔教吸收，或者消失在他们的手中。
在中原的这些人当中，据说也出现了可笑地颂扬天魔和魔教的势力吗？
维系了几个世纪的坚固的盟开始瓦解。
有些人选择了。毕竟，现在的中原将会没落。魔教的时代将会来临。趁早投奔天魔麾下。
中原的希望还在吗？
不，不会的。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中原的希望最终，会随着天魔的出现而消失。
天魔就是那样的存在。
其存在本身就是灾难，仿佛将「末日」这个词具象化成了一个人。
那就是天魔。
天魔将最后一口酒倒进嘴里，然后静静地仰望着天空。
风轻轻地吹拂着天魔的头发。
「大主。」
「是。」
「本座七天七夜后将前往豫州。」
「…!」
我对天魔的话感到惊讶，不得不掩饰起来。他的话意味着他将亲自前往盟会所在的豫州，发动战争。
虽然至今也在进行战争。但这是他第一次主动发起攻击。
「你露出了意外的表情啊。」
「不是。我只是……」
「你担心吗？」
「...」
担心吗。
那句话像匕首一样刺入我的心，我不得不闭上嘴。
天魔似乎看穿了我的表情，继续说道。
「你似乎不是在担心本座。」
他饶有兴致地用洁白的手指托着下巴。
半眯着紫色的眼睛看着我。
我不敢与他的视线对视，只能低着头。
「那么，大主在担心谁呢？」
「不是的……我才不担心……」
「大主不擅长说谎。你知道吗?」
「……」
「岁月流逝，大主依然带着孩子气啊。」
嘿嘿。
天魔的笑声传入耳中。
「对本座撒谎还能活着的人，只有大主一个。你知道吗?」
「……」
「对本座的问题不回答还能活着的人，恐怕也只有大主一个吧。」
「教主……」
唰。
天魔似乎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听我的回答，悄无声息地站起身。
「前往义天的剑魔，将在近期返回。」
「身在巴蜀的绿林王也应该准备完毕了。他将对付刀帝。」
天魔开始缓缓地告诉我这些话，脚逐渐离开地面，慢慢地升向空中。
身体周围翻腾的黑色气息，就像翅膀的形状。
听到天魔对我说的这些话，我应该想到的是，我对这些信息一无所知。
剑魔原本是我的直属部下。
绿王是诸葛褐的护卫，但他死后，绿王被我吸收了。
他们返回或行动，我竟然一无所知，这意味着。
天魔是故意不让我知道的。
是想把我赶走吗？
瞬间，这样的想法闪过。
这时，天魔又对我补充了一句话。
「魔人的指挥由本座负责。」
「教主……!」
这不是什么奇怪的话。
毕竟，所有的魔人的主人和天都是天魔。他拥有指挥权并不奇怪。
重要的是，到目前为止，天魔从未刻意做过任何事情。
魔人的指挥权至今一直掌握在诸葛褐手中。
除此之外，我麾下部队的指挥权则掌握在我手中。
诸葛褐死后，他的指挥权要么被我吸收。
要么被其他小队队长瓜分。
天魔要掌握所有指挥权，这意味着天魔真的要亲自行动了。
这对中原来说，无疑是场灾难。
至今为止，中原之所以能勉强支撑，
是因为天魔没有真心想要摧毁中原。
至少我是知道的。
如果天魔真的要摧毁并烧尽中原，
他们不可能支撑到现在。
但是……为什么?
为什么天魔现在要行动了呢？虽然是理所当然的道理，但我还是产生了疑问。
至今为止，天魔一直没有行动，现在却开始行动的原因。
难道是三尊死了，大部分战力都丧失了，所以天魔在等待胜利确定的情况吗？
虽然有这种想法，但考虑到至今为止所面对的天魔的性格，我认为不会是这样。
所以呢？我不知不觉地问天魔。
「教主……」
「嗯。」
「……我可以问一下原因吗？」
天魔要做的事情就是魔人的意志和目标。
对此产生疑问是荒谬的。
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即便如此，我还是要问。
「原因吗？」
漂浮在空中的天魔，仍然带着感兴趣的表情俯视着我。
遮住月亮升起的地方，仿佛遮住了光芒。
在因明暗而变暗的地方，只有紫色的眼睛闪耀着华丽的光芒。
「你好奇这个吗？」
「对不起……」
从弯曲的眼睛可以看出，天魔在笑。
「只是时候到了。」
时候到了。
天魔的话语唯独在我心中感受得格外深刻。
「从现在开始我对大主说的话是命令。是绝对要执行的。」
「…遵命。」
「本座前往豫州时。大主要做出选择。」
我倾听着天魔的话。
「是与本座一同前往豫州。还是不。」
「……教主您这话是?」
这是句无法理解的话。竟然让我在前往豫州时决定是去还是不去。
万魔之主为了发动战争而前往，我作为其属下，怎会有不去的选项呢。
「如果是大主，即使给了选择，也会前往豫州吧。」
「那是当然的。」
「然而，那真的是为了本座吗?」
「！！！」
天魔那意味深长的话语让我不得不咽了口唾沫。
「那动摇的眼神依然未变啊。」
「……教主。」
「那女子的位置在大主心中似乎依然还在啊。」
「不是的。我怎会把那种杂碎….」
「这一次我就不怪大主对本座撒谎了。」
「……」
说出这话的天魔不经意地用手捋了捋头发。
那时我瞥见了天魔的脸。
那熟悉而又勾起万般情感的五官，依然是无法久视的容颜。
「本座很喜欢大主。」
「……谢谢您。」
「但是，本座偶尔会有想砍掉你脑袋的时候。你知道那是什么时候吗?」
「……」
「当你看着本座的脸，心生思念的时候。每当那时，本座都会有种想挖掉你双眼的冲动。」
「如果您愿意，我立刻就在这里烧掉我的双眼。」
这是我真心实意说出的话。
听到我的话，天魔似乎对回答很满意，嘴角噙着笑意。
「这事有点难办啊。本座还挺喜欢大主那双眼睛的。」
沙沙沙。
天魔渐渐在空中站稳，他下方的田野和森林也开始失去生机，腐烂枯萎。
这想必是天魔散发的魔气所致。
「所有事情结束后。」
「大主将做出选择。」
选择。
我将迎来必须做出选择的时候?
我迎来不明白天魔话语的含义。
「到那时。」
我听不懂他的话，迷失了方向，天魔似乎在告诉我答案，又多说了些什么，但我当时不记得天魔对我说了什么。
更何况。
我最终也不知道天魔当时命令我做出的选择是什么。
天魔在战争结束后败给了小剑圣，最终死去。小剑圣则被称为神剑。
与此同时，当时聚集在豫州的魔教徒都被武林盟抓捕，或被处死或遭受拷问。
魔教的失败。
这是谁都没有预料到正派会胜利的部分。
连我也是。
而那天，天魔对我说的关于选择的事情。
直到重生的现在，我也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哗啦啦-!
被火焰包裹的身体更快地突破森林。我将体内内气提升到了极致。
为了更快地前往目的地。
「难道说……」
努力压制住极度不安的情绪。紧咬牙关忍耐着。
咚咚。
丹田一侧依然像共鸣般震动着。这是我不安感的中心。
达到化境后提升的气感自不必说。
我所拥有的五感都在做出反应。
丹田在反应，耳朵在听，鼻子在闻，舌头在尝。
手在颤抖，远处有什么东西在闪烁。
出现这些反应只有一个原因。
它在告诉我。
魔教之主就在那里。
就在那里。
天魔在那里。
「这不可能。」
现在还不是天魔出现的时候。
那肯定是我过了弱冠之年才会发生的事情。
现在还不是时候，还需要几年才能爆发。
「事情是不是扭曲了?」
也许吧。
重生后发生改变的事情不止一两件，这也有可能改变，但。
不应该这样。
至少。
天魔的出现现在还不是时候。
什么都没有准备好。
「更快。」
他拼命地迈开脚步。火焰变成了一个点，快速突破。
他没有躲避。面前的障碍物，他即使是溶解和焚烧也要清除。
回到现世后发生的事情。
袭击神龙馆的神秘势力。正在发生什么等等，现在这些都被从脑海中抹去。
剩下的只有对天魔的思考。
他跑了。
咔嚓嚓-!
他烧毁了看到的树木，只顾向前冲。
就这样跑了多久呢？
他到达了气息的中心。
这时他才渐渐看清。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狼藉的周围环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以及不远处坐着喘息的斐义真。
他为什么会那样呢。
我先转动眼珠。
结果魏雪儿正站在他面前。
她拔出剑，散发着杀气腾腾的斗气。
魏雪儿身上环绕的金色气息分明是剑尊的武功。
那气息中蕴含的纯粹度相当高。
魏雪儿散发出的存在感也毫不逊色。
看来魏雪儿的境界比预想的要高。
但是，我的目光却先投向了别处。
魏雪儿拔剑面对着一个对手。
看到那个对手的瞬间。
我感觉我的时间仿佛暂停了片刻。
体感上大约几秒钟。
在那短暂的时间里，我想起了很多。
什么也感觉不到。明明眼睛能看到。
能看到他站着的样子，脸也映入眼帘。
然而矛盾的是，什么也感觉不到。
这时，与魏雪儿对峙的存在将头转向了我这边。
以为是错觉，但他分明在看着我。
仿佛停止的时间再次流动起来。
我像飞扑而入一般。
立刻抱住了魏雪儿。
「呃……!」
面对突如其来的情况，魏雪儿发出了一声惊慌的叫声。
我紧紧抱住魏雪儿，就这样拉开了距离。
「呼……呼……」
我剧烈地喘着气，将魏雪儿抱在怀里，像是要保护她一样紧紧地抱着她。
我将内气提升到极致。
眼中充满了火气。
头发也微微动了起来。
即使我突然闯入，那家伙依然面无表情。
「……为什么。」
看着那个，我脱口而出。
「你为什么现在才出现?」
虽然我已经从气息中察觉到了，但亲眼面对后，我更加确信了。
听到我的话，一个和魏雪儿长得一模一样的东西歪了歪头。
眼神交汇的瞬间，我感觉呼吸都快停止了。
明明什么都感觉不到。
却又恰恰相反，感觉到了太多。
我掩饰着颤抖的内心。
勉强叫出了那个家伙。
「…天魔。」
听到我的呼唤，天魔那双紫色的眼睛闪烁了一下。
看着那个，我再次确信了。
天魔已经降临到了这片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