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员外带着他那浩浩荡荡的十二房家丁,如同蝗虫过境般踏破破庙门槛时,李拾正按着李小二毛茸茸的脑袋,咬牙切齿地教他打那该死的九归九除算盘。
“进三下五除二!退一还五去四!祖宗!是‘去四’!不是‘死四’!你打算盘还是打算命呢?!”李拾的咆哮在破庙里回荡。
“按契约!白纸黑字!!” 刘员外那身肥肉随着怒吼剧烈地颤抖,他如同挥舞战旗般抖动着手里那叠厚厚的包月粮券,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李拾脸上,“契约写得清清楚楚!‘每日凭券领取压缩饼两块’!可没说一天只能领一次!更没说什么时候领!老夫辰时(早7点)来领一回,未时(下午1点)再来领一回,戌时(晚7点)还要来领一回!天经地义!合情合理!”
他身后,十二个精壮的家丁如同人墙,脸上带着训练有素的傲慢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每人手里都攥着个大布口袋,显然是有备而来,准备把破庙当自助餐厅,吃到天荒地老!
后院,早已化为一片惨烈的战场。
六口大灶的炉火彻夜不息,炉膛烧得通红,却几乎全在伺候刘员外一家!苏甜儿如同一个没有感情的制饼机器,轮番在几个灶台间穿梭。她那双原本灵巧的手,此刻因长时间紧握沉重的铁铲而抑制不住地剧烈颤抖,指尖磨出了水泡,破裂处渗着血丝,混合着面粉和汗水,糊在铲柄上。汗水浸透了她的鬓角,在满是烟灰的脸颊上冲出泥沟。她看着刚出炉就被家丁麻利装袋、几乎没在破庙停留片刻的金黄饼块,声音带着哭腔和极度的疲惫:
“店…店长…他们…他们一家子一天就要耗掉三十多块饼啊!一个月下来就是近千块!可一张月卡才收他一两银子!咱们…咱们这是在做慈善…不!是倒贴棺材本啊!”
李小二看着库房里飞速下降的面粉袋和蜜罐,再看看账本上那岌岌可危的数字,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东家!这么下去,别说赚钱,咱们连买原料的钱都要被这刘扒皮吃空了!周扒皮派来的人还在外面盯着呢!就等着看咱们笑话!”
“让他吃!”李拾的声音如同淬了冰的刀子,冷得瘆人。他脸上非但没有愤怒,反而勾起一抹近乎疯狂的冷笑。“吃得越多越好!”
他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冲向库房角落!那里堆着最后十包有点受潮、品相稍差、原本打算打折处理的辣条。李拾抄起旁边劈柴的斧头!
“咔嚓!咔嚓!咔嚓!”
寒光闪过!斧刃毫不留情地劈开油纸包装!将那十包珍贵的辣条尽数斩断!剁碎!猩红的辣油混合着芝麻、辣椒碎片,在案板上流淌,散发出霸道的、令人头皮发麻的辛香!
“甜儿!”李拾头也不回,声音斩钉截铁,“别管饼了!点火!起锅!烧水!把库房里那几根牛棒骨给我砸开!熬汤!熬最浓最香的高汤!把这剁碎的辣条,连油带渣,全给我倒进去!熬!熬成一锅滚沸的、红得发黑、香得勾魂的——**地狱红油汤底**!”
“小二!”他猛地指向门口,“找木板!刷红漆!写血字!挂新牌!要快!”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当刘员外挺着将军肚,带着十二房吃饱喝足(领了三次饼)、心满意足的家丁,准备打道回府时,他们愕然发现,破庙门前的气氛,变了!
三口前所未有、口径足有半人高的巨大铁锅,如同三尊来自地狱的熔炉,在庙门前一字排开!锅下,柴火熊熊燃烧,火光映照着围观人群惊愕的脸!锅内,翻滚的不是清水,而是浓稠得如同岩浆、赤红得惊心动魄的滚烫汤汁!大块牛骨在汤底沉浮,被剁得细碎的辣条如同万千红蛇在汤浪中狂舞!霸道到极致的、混合着肉骨浓香与地狱级辛辣的异香,如同无形的巨手,狠狠扼住了每一个路过之人的嗅觉!勾得人唾液疯狂分泌,肠胃咕咕作响!
连堵在街口、原本百无聊赖的八大楼粮队伙计们,都忍不住伸长脖子,喉结上下滚动,贪婪地嗅着这要命的香气!
最刺眼的,是那口大锅旁新立起的木牌!白底红字,如同血书,在火光映照下散发着惊心动魄的光芒:
**“破庙夜宵!限时特供!专治深夜空虚寂寞冷!**
** 亥时—子时(晚9-11点)黄金档!**
**?? 地狱红油辣条汤饼一晚:惊爆价!五!文!钱!**
**?? 熊猫会员!免费!无限!加!辣!加到喷火为止!!”**
刘员外和他的家丁们瞬间僵在原地!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姓李的!你这是什么意思?!”刘员外绿豆眼一扫,立刻发现了木牌下方、他那张“包月粮券”告示旁边,多了一行极其扎眼的小字补充条款:
**“注:包月粮券每日仅限领取一次压缩饼,领取时间:辰时至酉时(早7点-晚5点)。”**
周扒皮不知何时也混在了围观人群里,见状立刻如同发现了猎物的鬣狗,尖着嗓子拱火:“违约!李拾!你这是赤裸裸的违约!契约上可没写限次数!更没写限时间!你擅自加条款!大家伙儿评评理!这是不是欺诈?!是不是该赔钱?!”
人群骚动起来,目光齐刷刷聚焦在李拾身上。
“违约?”李拾不慌不忙,走到那口翻滚着地狱红汤的大锅旁。他猛地抄起巨大的锅盖!
“哐当!”
锅盖掀开!
更加狂暴的、裹挟着滚烫水汽的辣香如同火山喷发般冲天而起!赤红的汤底如同沸腾的岩浆,咕嘟咕嘟冒着致命的泡泡,浓稠的辣油在火光下反射着妖异的光芒!
“周会长,刘员外,还有各位父老乡亲,”李拾的声音在喧嚣中清晰地响起,他拿起一个粗陶大碗,用长柄勺舀起一勺滚烫猩红的“地狱红油汤底”,哗啦啦浇在碗底两块早已备好的、冷硬的蜜渍压缩饼上!
“滋啦——!”
红油瞬间浸透饼身!冷硬的饼块在滚烫的辣汤中迅速软化、膨胀、吸饱了那霸道无比的汤汁!红油包裹着金黄的饼,芝麻辣椒碎点缀其上,视觉冲击力爆炸!
“看清楚!”李拾将碗高高举起,“这碗!热气腾腾!香飘十里!里面有饼!有汤!有辣条精华!它是不是饼?!”
他目光如电,扫过刘员外和周扒皮:
“粮券上白纸黑字,写的是‘每日凭券领取压缩饼两块’!我李拾,哪一点违约了?!”
“刘员外,您辰时、未时、戌时,领的,是干的、冷的、可以揣怀里当干粮的压缩饼!”
“而现在!”李拾将碗重重放在刘员外面前的小桌上,红油在碗沿荡漾,“这碗热的、汤的、香的、辣的!它也是饼!是破庙夜宵特供的——**地狱红油辣条汤饼**!它,就是您今晚凭粮券该领的那‘两块饼’!只不过换了个吃法!更香!更暖!更过瘾!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刘员外看着眼前那碗散发着致命诱惑的红油汤饼,鼻翼疯狂翕动,喉咙里发出巨大的吞咽口水声!那霸道的辣香如同无数只小手,疯狂挠抓着他的心肝脾肺肾!他气得浑身肥肉乱颤,指着李拾“你…你…你…”了半天,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理智告诉他这姓李的在玩文字游戏耍无赖!但肠胃却在疯狂叫嚣:吃它!快吃它!
最终,肠胃战胜了理智。
“哼!强词夺理!老夫…老夫倒要尝尝你这破汤饼有什么名堂!”刘员外一屁股重重坐在条凳上,震得桌子都晃了三晃。他抄起筷子,带着十二分的不甘和十二万分的馋虫,夹起一块吸饱了红油汤汁、软糯诱人的饼块,吹了吹,塞进嘴里。
下一秒!
“唔——!!!”
刘员外的小眼睛猛地瞪圆!肥脸瞬间涨红!一股难以言喻的、极致的鲜、香、麻、辣混合着霸道的肉骨浓汤滋味,如同炸弹般在他口中轰然爆开!瞬间席卷了所有味蕾!那滚烫的汤汁,那软糯吸味的饼,那刺激的辣条碎末…好吃!好吃到灵魂出窍!好吃到让他想把刚才吃的那三顿干巴巴的压缩饼全吐出来!
“还愣着干什么?!吃啊!”刘员外对着身后早已看傻眼、口水流了一地的十二房家丁一声怒吼!
“呼啦!”
十二双筷子如同十二柄出鞘的利剑,瞬间舞成了残影!只听得一片狼吞虎咽、吸溜汤汁、被辣得嘶嘶抽气却又停不下嘴的声音!场面一度十分惨烈(对饼而言)又十分壮观(对围观群众而言)!
**第二日清晨。**
八大楼的粮车依旧如同傲慢的堡垒,堵在街口。周扒皮早早起来,摇着折扇,准备欣赏破庙被“吃垮”的盛况,顺便接收那些被“地狱汤饼”坑惨了的愤怒流民。
然而,当他志得意满地走到粮车前时,脸上的笑容瞬间僵死!
粮车前,空无一人!
别说抢购的百姓,连只野狗都没有!只有清晨的冷风卷着几片落叶,在空荡荡的街面上打着旋儿。
“人呢?!人都死哪去了?!”周扒皮一把揪住旁边一个打着哈欠、同样一脸懵逼的伙计的衣领,咆哮如雷,唾沫星子喷了对方一脸,“昨天那些排队买米的泥腿子呢?!那些等着看破庙笑话的人呢?!”
伙计被吓得一哆嗦,哭丧着脸,指着破庙方向,声音带着难以置信和一丝隐隐的羡慕:
“老…老爷…都…都在那边呢!破庙门口…天还没亮就排起长龙了!”
“排长龙?买米?!”周扒皮不信。
“不…不是买米…”伙计咽了口唾沫,“是…是在等位置!等着晚上吃破庙的…那…那啥…‘地狱红油辣条汤饼’!”
伙计顿了顿,声音更低了,带着点荒诞:
“刘…刘员外家的管家天不亮就派人来占座了…还…还放话说…昨晚那碗汤饼,辣得过瘾!香得上头!泡着冷饼吃,神仙都不换!今天要包场…请所有家丁再吃一顿…不领干饼了,就等晚上这一碗热乎的…说…说不领白不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