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领观风使团参观新城的震撼余波尚未平息,翌日,清漓便雷厉风行地抽出半天时间,在王府专设的议事厅内,接连召见了南疆本地有头有脸的商业巨头。
收到郡主召见的消息,这些平日里在各自领域呼风唤雨的人物,无不心中忐忑又夹杂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他们之中,有早已在盐改中向清漓靠拢、并因此获利颇丰的盐商代表;有掌控着与海外、内地贸易通道的“十三行”当家;也有南疆本地经营矿产、木材、药材等传统行业的大鳄。
其实特区工业区那惊世骇俗的景象,早已在观风团到来之前,郡主的“高科技上市之初,如同长了翅膀般传遍他们的耳朵,谁都清楚,郡主手中掌握着何等庞大的财富机遇,只是之前郡主从未召见他们,他们即使眼馋,也只能眼馋看着,什么也做不了,因为你没郡主那技术,如今终于等到郡主召见他们了………
议事厅内,气氛肃穆而又暗流涌动。清漓端坐主位,并未过多寒暄,开门见山,抛出了今日的核心议题——成立“南疆商贸行会”。
“诸位皆是南疆商界的翘楚,”清漓目光平静地扫过在场每一张或精明、或忐忑、或热切的面孔。
“旧有的商业行帮,地域壁垒森严,规矩陈旧,往往内耗多于合力。如今,南疆新政频出,特区崛起,商机无限,但也需建立新的秩序。”
她声音清晰,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本郡主意在组建‘南疆商贸行会’,非为取代诸位,而是为了制定统一的商业准则,规范市场行为,避免恶性竞争;协调各方利益,形成合力,共同将南疆的商业做大做强;同时,行会也将负责调解内部纠纷,向王府反映商界诉求。简而言之,便是要建立一个在本郡主宏观调控之下,又能充分发挥市场活力的健康经济体系。”
她略微停顿,留给众人消化的时间。商贾们面面相觑,心中飞快盘算。
加入行会,意味着要受到一定约束,遵守郡主定下的新规矩。
但反过来看,这也意味着得到了官方的认可和背书,更能紧靠郡主这棵参天大树。利弊权衡,几乎是瞬间就有了倾向。
“郡主高瞻远瞩!我等愿附骥尾!”盐商中一位姓周的代表率先起身,躬身表态。
有了带头的,其他人纷纷附和,一时间厅内尽是拥护之声。
清漓微微颔首,她知道,仅靠空泛的“秩序”还不足以让这些逐利为本的商人们真正归心。于是,她抛出了真正的诱饵。
“行会成立之初,本郡主亦不会让诸位空手而入。”
她语气一转,带着一种令人心动的蛊惑,“新城工业区里所有之物——玻璃、肥皂、牙粉、香露、钟表,乃至日后将陆续投产的其他新品,其区域代理权,本郡主打算拿出来,交由行会成员优先竞拍。”
“区域代理权?”一个十三行的当家疑惑出声。
“正是。”清漓耐心解释,“例如这玻璃,本郡主会将南疆、湖广、江南、蜀中、中原等不同区域的销售权,分别授权给不同的商人。获得某区域代理权者,便有权在该区域内独家销售本王工厂出产的该产品。王府会划定统一的最低售价,但允许代理商会根据市场情况在一定范围内浮动,以避免无序竞价。同时,王府会保证货源供应,并给予一定的宣传支持。”
此言一出,整个议事厅瞬间沸腾了!
这些日子,他们亲眼所见,亲身体会,那些玻璃器皿、那些神奇肥皂、那些精美钟表,哪一样不是点石成金的宝贝?
若能拿到一两个富裕地区的代理权,那就等于抱住了一只会下金蛋的凤凰!利润何止是翻倍,简直是坐着收钱!
所有人眼中都迸发出贪婪的光芒,呼吸都急促了几分,恨不得立刻就将所有区域的代理权都揽入自己怀中。
此时,甚至已经有人已经开始默默盘算自家能动用的所有流动资金,甚至考虑是否需要联合其他几家,吃下更大的份额。
然而,清漓接下来的话,如同冷水泼下,瞬间让他们的狂热降温。
“不过,”她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压过了所有的窃窃私语,“为防一家独大,形成垄断,不利于行会内部团结与市场长久发展,本郡主规定,任何一家商号,初始最多只能竞拍获得两个不同产品的区域代理权,且同一产品,不可同时拥有两个及以上区域的代理权。”
她示意身旁的韦筱梦,将早已准备好的区域划分清单分发下去。
清单上,清晰地列明了各种产品计划开放代理的区域,如玻璃分为“江南东道”、“淮南西道”、“岭南道”等;肥皂、牙粉等日化品则划分更细,几乎覆盖了大齐所有主要州府。每个区域后面,还标注了初步拟定的“代理权起拍价”。
商贾们接过清单,立刻埋头细看。果然,如江南、京畿这等富庶之地,起拍价高得令人咋舌。
而一些偏远或贫瘠的州县,起拍价则相对低廉。
这分明是郡主在明明白白地搞“雨露均沾”,既让实力雄厚的大商家有机会争夺肥肉,也给了一些中小商家喝汤的机会。
厅内顿时响起一片噼里啪啦的算盘声(心理上的),以及交头接耳的商议声。
每个人都在飞快地计算着自己的财力,权衡着哪个区域、哪种产品的利润空间最大,竞争可能最激烈。
原本可能存在的联合垄断心思,在郡主这精准的规则设计下,瞬间化为泡影,取而代之的是彼此之间更加直接的竞争与防备。
“拍卖会将於三日後,在王府外门偏厅举行。”
清漓最後宣布,“届时,凭行会成员身份参与竞拍。具体细则,稍後会由行会筹备处下发。诸位可先行回去准备了。”
商贾们怀着激动、紧张、算计的复杂心情,恭敬地退出了议事厅。
一出王府大门,许多人连寒暄都顾不上,立刻吩咐随从:“快!回去把所有的账房先生都叫来!盘点库房银两,统计所有能调动的资金!快!”
整个广信城的商业神经,都被清漓这一手彻底调动了起来。空气中仿佛都弥漫着金银碰撞的脆响。
与此同时,住在四方馆的观风使团中,那几位来自户部的官员,也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坐立难安。
他们通过各种渠道,探听到了郡主正在与南疆商人商议成立行会并拍卖代理权的消息。
“区域代理权!独家销售!这……这简直是坐地生金啊!”
一位姓王的户部郎中搓着手,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脸上又是焦急又是懊悔,“昨日我等真是眼拙,只当是奇观,却未深想其背后的商机!若能让朝廷,或者让京师的皇商们分一杯羹……”
“王大人所言极是!”另一人接口道,“郡主此举,是要将她的这些‘点金’之术,化为实实在在的财源,席卷天下财富啊!如此大利,岂能尽归南疆商贾?我等身为朝廷命官,掌管天下财赋,岂能坐视?”
他们心急如焚,好不容易捱到听说南疆的商人们都已离开王府,便立刻整理衣冠,迫不及待地递上名帖,求见清漓郡主。
清漓似乎早料到他们会来,在书房接见了这几位面带急色的京官。
“下官等冒昧求见,还请郡主恕罪。”为首的王郎中躬身道,语气急切,“听闻郡主欲将特区所产之奇物代理权拍卖,不知……不知京师商人,可否有机会参与?”
清漓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姿态从容不迫:“王大人消息倒是灵通。”
她放下茶杯,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们,“本郡主手中的‘饼’很大,单靠南疆的商人们,确实难以完全消化。而且,不瞒诸位,如今各位所见的玻璃、肥皂、钟表,不过是开始。本郡主手中,尚有更多利国利民的新物,正在研发或即将投产。”
她话语中的信息,让几位户部官员心脏狂跳。还有更多?!
“所以,”清漓继续道,“本郡主并非要将利益局限于南疆一隅。若京师,乃至天下商人对与本郡主合作感兴趣,本郡主欢迎之至。但前提是,需要组建一个具备足够实力和信誉的商团,前来南疆,与本郡主面对面商谈具体合作事宜。本郡主所求,是双赢,是共同将市场做大,而非零和博弈。若朝廷亦是此意,那么,本郡主随时恭候大驾。”
她的话说得明白又留有余地。不拒绝合作,但要求对等的、有组织的谈判。既给了朝廷面子,也守住了自己的主导权。
几位户部官员闻言,心中大石落下一半,但紧迫感更强了。
郡主这是要放开合作,但时机不等人啊!南疆本地的拍卖会三天後就要举行,谁知道等他们从京师组织好商团再来,最好的区域和产品是不是早已被瓜分完毕?
“郡主深明大义!下官等佩服!”王郎中连忙道,“既然如此,事不宜迟,下官等即刻修书,派人火速送回京师,禀明圣上及部堂大人,尽快组织商团南下来洽!”
这个消息很快在观风使团内部传开。原本还打算多盘桓些时日,再细细观察南疆新政风貌的使团成员,此刻再也坐不住了。
南疆的财富机遇如同一个巨大的漩涡,正在疯狂吸引着各方资本,晚上一步,可能就意味着巨大的损失!
经过紧急商议,使团决定兵分两路:由几位户部官员及大部分随员组成一队,携带清漓郡主的合作意向以及他们亲眼所见的、关于南疆特区和新产业的详细报告,日夜兼程,以最快的速度返回京师,面圣禀报;另一路,则只留下钱三星与两三位属官,继续留在南疆,名为“进一步交流学习”,实则密切跟进南疆动态,并为即将到来的京师商团打前站。
次日清晨,广信城外,一队人马风驰电掣般离去,卷起滚滚烟尘。
他们怀揣着足以震动京师商界的消息和无限的急切,奔向遥远的帝都。
而留在四方馆内的钱三星,凭窗而立,望着远去同伴的背影,又回头看向特区那日渐清晰的城市轮廓,嘴角泛起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
风暴,即将从这南疆之地,席卷向整个天下。而他,正身处风暴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