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工府驻地,昔日车水马龙、宾客盈门的景象早已荡然无存。高悬门楣的干尸已被取下,但那血淋淋的“窥秘者,戒!”字样却如同烙印,深深刺痛着每一个天工府弟子的心,更让所有来访者望而却步。
府内,气氛压抑得如同坟墓。
墨衡独自坐在空旷的大殿主位上,原本红润的面庞此刻灰败不堪,眼窝深陷,布满了血丝。一夜之间,他仿佛苍老了二十岁。案几上散乱地堆放着刚刚传来的噩耗——城内七处重要据点被拔除,三处产业化为焦土,数十名精心培养的骨干或死或囚,多年经营的情报网络几乎瘫痪,资源渠道被拦腰斩断。
更让他心寒的是,那些之前信誓旦旦要与他共同“清秽”的附庸家族和盟友,此刻要么避而不见,要么言辞闪烁,甚至有人暗中传讯,委婉地表示要“暂避锋芒”。
墙倒众人推,树倒猢狲散。
他本以为凭借“清秽令”的大势,可以轻易将委员会碾碎,夺回熔炉,立下不世之功,甚至借此攀上理骸院的高枝。却万万没想到,对方的反击如此迅猛、如此酷烈,直接打在了他的七寸之上!
“陈续……青芜……岩罡……你们好狠!好毒!”墨衡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深陷入掌心,渗出血迹也浑然不觉。他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悔恨与怨毒,恨委员会下手无情,更恨自己为何要当这个出头鸟!
然而,开弓没有回头箭。事已至此,他与委员会已是不死不休。即便他想退缩,委员会会放过他吗?理骸院会放过他这个办事不力的棋子吗?
“府主!”一名心腹长老踉跄着冲进大殿,脸上满是惊恐,“刚……刚收到消息,流沙剑派、玄冰谷的人马已抵达城外百里,但……但他们并未直接前来与我等汇合,而是在原地驻扎,似乎在观望!那五毒上人更是放出话来,说要等我们和委员会两败俱伤后再来‘收拾残局’!”
墨衡闻言,浑身一颤,最后一丝希望也彻底破灭。他惨笑一声,完了,全完了。那些被“清秽令”引来的豺狼,根本靠不住,他们只想瓜分利益,绝不会为他火中取栗。
如今的他,外无强援,内失人心,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一块被抛出去吸引火力的诱饵。
一股穷途末路的疯狂,逐渐取代了他眼中的绝望。
“好,好得很!都想让我死?都想看着我天工府覆灭?”墨衡猛地站起身,状若癫狂,“我得不到的东西,谁也别想得到!就算是死,我也要崩掉他们几颗牙!”
他眼中闪烁着歇斯底里的光芒,厉声喝道:“传我最后命令!启动‘千机匣’!将所有库存的‘破元弩’、‘烈阳雷’全部发放下去!召集所有还忠于天工府的弟子,我们……玉石俱焚!”
那心腹长老被他眼中的疯狂吓得倒退两步,但看到墨衡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只能硬着头皮领命而去。
大殿内,只剩下墨衡粗重的喘息声。他走到殿门口,望着委员会所在的方向,脸上肌肉扭曲,充满了毁灭一切的怨念。
……
熔炉核心,那处隐秘的球形空间。
陈续对外界因他指令而掀起的腥风血雨恍若未觉,他全部的心神都沉浸在与器灵更深层次的“薪火之契”中。
经过短暂的调息,他再次将神识与规则之力探入那团纯净的银色光球。这一次,有了之前建立的联系基础,过程顺利了许多。他的规则之力如同涓涓细流,持续滋养着那初生的灵性。
器灵传递来的愉悦与依赖感越发清晰。
就在这种深度共鸣的状态下,陈续福至心灵,不再仅仅是被动接收那些散碎的记忆碎片,而是尝试着,通过那紧密的联系,向器灵传递出一个明确的请求——关于如何更好地运用熔炉力量,如何应对当前危局的知识或方法。
他传递的并非具体的文字或语言,而是一种包含“守护”、“对抗”、“力量运用”等核心意念的请求。
器灵的回应起初是茫然,它虽然灵性增长,但记忆与知识仍处于蒙昧的碎片状态。
陈续没有放弃,耐心地、一遍遍地传递着相同的意念,并辅以自身规则之力的温和引导,如同在混沌中点亮一盏灯,指引着方向。
终于,那团银色光球微微震颤起来,光芒流转加速。一些更加清晰、更加有序的信息流,开始顺着“薪火之契”的桥梁,缓缓流入陈续的意识。
不再是破碎的战斗景象,而是一些关于熔炉基础运作的“规则真解”!
如何更高效地引导熔炉能量?
如何利用其磅礴的规则之力构建防御壁垒?
如何将不同的材料投入熔炉,利用其“演化”特性,快速生成所需的法器或阵基?
甚至……还有一小段关于引动熔炉核心“万象归墟炎”,进行范围性规则湮灭的禁忌法门!
这些知识并非完整的传承,更像是一把钥匙,开启了陈续理解并有限度运用熔炉力量的大门。它们深深烙印在陈续的神魂之中,与他自身的规则视野相互印证、融合。
陈续如饥似渴地吸收、理解着这些知识,心中豁然开朗。许多之前关于熔炉运行的疑惑迎刃而解,对于如何借助熔炉力量应对眼前困局,也有了更多、更具体的想法。
他感觉到,自己对于“万械”熔炉的认知,达到了一个全新的高度。这不仅仅是掌控了一件神器,更是继承了一份来自上古器宗的厚重遗产与责任。
薪火相传,继往开来。
当他再次睁开眼时,虽然神魂的疲惫依旧,但那双眸子却变得更加深邃,仿佛蕴含着星辰生灭、万物演化的奥妙。
他看了一眼脚下似乎因为传递知识而光芒略显黯淡的器灵,传递过去一道感激与安抚的意念。
然后,他站起身,目光仿佛穿透了厚重的金属壁垒,看到了外界那山雨欲来的紧张局势,也看到了天工府方向那最后疯狂凝聚的毁灭气息。
他的眼神平静而冰冷。
“垂死挣扎。”
“正好,用你来试试,这‘万象归墟炎’的锋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