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部压力稍减,内部微妙的情绪却开始悄然滋生,像春雨后的野草,无声无息地蔓延。
钟栎瑶虽然依旧顾忌,但与张晨风小团体的接触却不可避免地增多了。
一方面是她确实被这个团体积极向上的氛围和才华所吸引(尤其是张晨风远超同龄人的见识和沉稳),另一方面,郭晓雯和苏晚晴出于“同盟”策略的主动接纳(尽管郭晓雯内心并不情愿),也为她打开了一扇门。
她开始偶尔参加他们的学习小组,主要是请教数学和物理难题——这是张晨风和宋峰的强项。
“张晨风,这道辅助线到底怎么做啊?我怎么也想不到……”钟栎瑶蹙着秀眉,指着练习册上的一道几何难题。
张晨风接过笔,在她旁边坐下,耐心地讲解:“你看,这里,连接这两个点,是不是就构造出一个等腰三角形了?然后利用全等……” 他靠得很近,声音清晰而温和,手指在图纸上划过。
钟栎瑶认真地听着,偶尔抬眼看看他专注的侧脸,脸颊微微泛红。 一旁的郭晓雯用力地划着英语单词,笔尖几乎要把纸戳破。
苏晚晴则默默地看着这一幕,然后低下头,继续看自己的书,只是翻页的速度慢了许多。
有时他们也会讨论作文。 “我觉得你这篇议论文的论点很好,但论据可以更鲜活一些,比如最近的那个‘蓝极速网吧事件’,就可以用来论证网络监管和青少年保护的必要性。”苏晚晴冷静地给钟栎瑶提出建议。
钟栎瑶眼睛一亮:“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晚晴你太厉害了!” 苏晚晴淡淡一笑:“多看新闻。”
郭晓雯也会加入讨论,但她更多是从文学性和情感表达上点评,和钟栎瑶细腻的文风颇有共鸣。
两个女孩偶尔会因为一个词的用法争论起来,张晨风则往往成为她们寻求支持的裁判。 “张晨风,你说,‘怅惘’和‘彷徨’用在这里哪个更好?”郭晓雯问。
“我觉得‘深邃’比‘深刻’更贴合语境。”钟栎瑶也有自己的坚持。 张晨风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只能绞尽脑汁从词源和语境上分析,尽量做到不偏不倚,但往往还是会不小心“得罪”某一方。
他第一次发现,处理女孩子之间微妙的心思,比解奥数题难多了。
李壮和宋峰对此感受不深。
李壮只觉得多了个养眼的女生挺好,而且钟栎瑶性格不错,从不对他咋咋呼呼的性格表示反感。
宋峰则完全沉浸在知识的世界里,谁问他问题他都乐意解答,只是对钟栎瑶问的问题反应速度似乎比平时快了一点点。
张晨风努力维持着平衡。他欣赏钟栎瑶的美丽和聪慧,那份前世未了的遗憾也让他在面对她时多了一份不自觉的温柔。
但他更珍惜与林晓燕、苏晚晴他们共历风雨的伙伴情谊,尤其不想伤害郭晓雯——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笑容背后的落寞。
这种平衡异常艰难。他不得不在与钟栎瑶讨论时,也时不时将话题抛给郭晓雯或苏晚晴;
在图书馆占座时,会刻意坐在宋峰和李壮中间;
甚至分发赵阿姨给的投资“分红”买来的零食时(股市小有盈利,赵阿姨高兴地给了张晨风一个红包,他拿来买了进口巧克力分给大家),都要确保每人分到的数量、口味完全一样。
但他越是小心翼翼,越是显得刻意,反而让气氛更加微妙。
一次小组学习结束后,大家各自回家。张晨风因为收拾东西晚走了一步,发现郭晓雯忘了带伞(外面下了小雨)。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伞追了出去。 “晓雯,等等,伞!”
郭晓雯停下脚步,回过头,看着跑过来的张晨风,眼神复杂。 “谢谢。”她接过伞,低声说。
“没事,路上小心。”张晨风笑了笑。 郭晓雯撑着伞走了几步,忽然又回过头,看着站在屋檐下的张晨风,雨丝打湿了他的肩头。
她咬了咬嘴唇,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轻声问:“你……你怎么回去?”
“我跑回去就行,几步路。”张晨风不在意地说。
林晓燕沉默了一下,忽然把伞塞回他手里:“一起撑吧。你……你别淋感冒了,马上要竞赛了。” 说完,她的脸先红了,不由分说地举高了伞,示意他进来。
张晨风愣了一下,看着女孩微红的脸颊和坚持的眼神,心里某个地方轻轻动了一下。
他矮下身子,钻入伞下。伞不大,两人不可避免地靠得很近,能闻到彼此身上淡淡的洗衣粉清香和雨水的味道。
一路无话,气氛有些尴尬,又有些莫名的悸动。送到郭晓雯家巷口,张晨风把伞塞给她,转身冲入了雨幕中。郭晓雯撑着伞,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雨帘里,久久没有离开。
而另一边,苏晚晴似乎找到了另一种与张晨风连接的方式。
她开始对张晨风进行的“投资”表现出兴趣。 “你之前说的那几家公司的股票,逻辑是什么?仅仅因为它们是行业龙头吗?”一次课间,她拿着一本《财经》杂志,指着上面一篇分析文章问张晨风。
张晨风有些意外,但还是认真解释:“不完全是。更看重的是它们的护城河,比如品牌溢价、独家配方、稀缺性,以及未来消费升级的必然趋势……” 苏晚晴听得非常认真,不时提出几个尖锐的问题,显示出极强的逻辑思维和分析能力。
这种纯粹智力上的交流,让张晨风感到轻松和愉悦。
“很有意思。”讨论完后,苏晚晴评价道,看张晨风的眼神多了一丝探究和认可,“比作文竞赛更需要洞察力。”
“你也可以试试模拟一下。”张晨风笑道。
“我会的。”苏晚晴点点头,认真记下了那几家公司的名字。
张晨风第一次感到有些焦头烂额。他仿佛在走钢丝,一边是前世遗憾今生重逢的心动,一边是共同成长惺惺相惜的伙伴情谊,还有一份是智力共鸣彼此欣赏的轻松默契。
任何一份情感都纯粹而珍贵,他不想失去任何一方,却也不知该如何妥善安放。
青春的萌动,像一场毫无预兆的春雨,悄然淋湿了每个人的心田。
而张晨风这座原本只为学习和事业规划的天平,不得不开始小心翼翼地衡量起另一份沉甸甸的、名为“情感”的重量。
他知道,这场考验,或许比他面对过的任何难题都更加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