圭玉皱了皱眉，竟来的有些晚了，这可有些不妙。
就怕这小鬼离体后跑走了，那她还得找寻他的踪迹，那样的工作强度可就大了不少。
这活计本就缺德，她干得也不乐意，再让她找鬼的话，那更是一件麻烦事。
她的目光还未在那具尸体上端详多久，就察觉到一旁有人愣怔地看着自己。
圭玉回过头，对上岸边人的视线。
是个长得相当精致的小少年，瞧着年纪就不大，面色苍白如纸，一副受惊的模样。
她走上前细细观察着，竟莫名觉得他有点眼熟。
她皱了皱眉，本打算再细看，却也注意到他的目光看向了已然漂浮在湖面上的——他自己的身体。
魂体出来了，既不逃也不闹，就乖乖在原地等着。
圭玉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是个乖顺的，免了她好大一番功夫。
只是年纪这般小，长得还如此讨喜，怎么就死了。
耳侧传来人急促的脚步声，她赶忙隐入身形，只见有人跑了过来，见到湖面上的尸体，竟也不声张，只嘴唇动了动，连忙又转身离开了。
圭玉不明所以，见那小孩的嘴唇动了动，终究是什么都没说，低下了头。
这般听话的小鬼，倒也用不上什么锁魂链，她干脆着朝他伸出手，示意他牵上来。
见他果然乖乖地牵上，圭玉意外地眨了眨眼，真是乖巧可爱，只是这命也颇不好了。
她看过他的命簿，方才那过来的女人应当是继母，因着不喜他，便托人设计了这么一出将他溺死的情节。
可惜他小小年纪就这么去了之后，竟没有任何人再想起过他。
他的父亲本就不喜他，更是将他当作是再另娶妻后的拖累，听到他去了的消息后，第一反应居然是松了口气。
更是没想过去好好查查他的死因。
圭玉被他捏着的手指泛着凉，她看着他低垂的眉眼，愈发觉得他眼熟。
她是鬼差，虽是有些可怜他，但也没多动容，只要在勾魂的时候他乖顺就好。
至于其他的，她并不在意。
将这一路上沉默不语的小孩带回去交给鬼差后，圭玉本想转头就走，却被那鬼差拦住。
“诶！看你这差事干的也颇是轻松，孟婆喊你去给她熬汤的事你可忘了？”
圭玉撇了撇嘴，这地府里的鬼差也是一级压上一级，烦人得很。
听其他的鬼差说，新来的人，都会被孟婆捉去帮着熬汤，那汤的味道可不好闻。
说是闻着都头发晕，有不少人都闹出了笑话了呢。
“自是没忘的，我今日就去孟婆姐姐那里。”圭玉笑眯眯地说道，只是语气算不上好。
来到孟婆那处时，她正分着汤给那些即将前往往生的鬼魂们，不管喝汤者的神色究竟愿意与否，熬汤的人的脸上的笑意始终未曾落下。
圭玉未曾见过这种场景，好奇地多看了几眼，面前的队伍排得极长，她看了看，却没看到她抓回来的那个小鬼，更别说前几日那个颇为乖顺好看的男鬼。
照那样出众的外貌，如果真的在这的话，她应当一眼就能瞧见才对。
圭玉只略略扫过一眼，未见到也没有多想，许是本身就没什么执念吧，早早往生了也有可能。
“往生之路太长，孩子，要多喝一碗吗？”沙哑怪异的声音在耳侧响起，圭玉凝神看去，这孟婆长得颇为明艳动人，怎的声音却是如此。
表情却是带出几分不符合面皮的慈祥来。
圭玉站在原地，未曾上前去，只看着她将那碗汤递到她面前的鬼的嘴边，又重复了一句，“孩子，来途之事不可追，过往之事不必忆，若是痛苦的话，不如再来一碗吧。”
那只面容斑驳到看不出外貌的鬼顿时抽搐起来，被半引诱着半逼迫着又喝下一碗。
孟婆面上的笑更温和了些，见她喝完了，伸手将她推向身后的往生路。
这一系列的动作流畅至极，圭玉看得瞪大了眼睛，见她扭头过来朝着她笑，她的心忍不住颤了颤，连忙拉扯开面皮挂上一个甜甜的笑。
圭玉等了好一会儿，直到孟婆汤锅中的液体见底，今日这分汤的差事才算是做完。
她看着面前笑意盈盈的孟婆，还未曾说什么，就见到她凑近过来仔细看着她的脸，说道，“方才见你看得认真，可是对我这汤料有兴趣？”
“要不要给你来上一碗来尝尝？”
圭玉连连摇头，那汤碗中的液体看上去浓稠怪异，她可没有往嘴里倒的打算。
便是当年做妖鬼时，她对于吃食可也是很有讲究的。
见她拒绝的如此快，孟婆也不恼，知晓她来此的目的，拉着她就让她帮着熬汤。
那些古怪的东西扔进汤锅里，果不其然泛起一阵阵更加重的浓烟，熏得圭玉眯住了眼，时间久了连带着脑袋都有些泛晕了。
耳边孟婆的声音仍在不间断的念叨着，说着让她是顺着搅还是逆着搅，圭玉脑子不清楚起来，动作也乱成一团，到最后胡乱搅动，也不知究竟是顺着的还是逆着的。
孟婆见她抱着大汤勺晃荡起身子来，低笑出声，她的眼珠子打着转，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遍，轻声开口问她，“孩子，你可有什么未尽的执念，想与我说道说道？”
“什么？”圭玉努力睁大眼，眼前孟婆的身影却更加模糊，她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就将身子靠她更近了一些，才堪堪听清。
她顿了顿，皱着眉摇了摇头，“无甚想要回忆的东西。”
她是一只很是懒惰的妖鬼，活了这许久，除了修炼就是猫在某处，莫说是妖与仙了，便是人间最多见的人，她也接触得不多。
偶尔只逗逗孤魂野鬼与小精怪们，好不容易修成了个正果，却落得个这么不入流的差事。
若要说有什么执念的话，她只恨当初接下这份差事之前没能多争取争取。
她控制不住地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些事，大多数都是在说这地府是如何的不宜居，往日来找她的小鬼们个个都死相怪异，口水都要淌到她的身上！
孟婆在她身侧听着，面容上的笑意始终挂着，饶有兴致地听着。
这一锅汤还未熬好，圭玉恍惚间被一个鬼差拉走，说是要带她做差。
做什么差？
她尚未完全清醒过来，只觉得她不是方才才带了个小鬼回来吗，怎么又要人去做差了？
这地府最近也太是折磨鬼了。
她晕着又走了一遭，直到将人带回来后，才恍然发觉这汤尚未熬好，时间竟已经过去了好几日。
这次带回来的小鬼，看着年纪也不大，不仅相当乖顺，竟……看着也有些眼熟。
圭玉的意识还未回笼，将他丢给来接应的鬼差后，又马不停蹄地被孟婆喊回去熬那锅未弄好的汤。
只是这汤熬得实在是颇为坎坷，中途她又被叫去做差了好几次，次数太多，每每回来的时候孟婆看着她的笑意也愈来愈重。
纵是她脑子仍旧不太清楚，也觉得有些不对劲。
这一来二往的……怎么好像勾的，都像是同一个人的魂。
不止如此，那人也是忒倒霉了些，怎么死的这般快，每次还都活不长久。
圭玉去的这几次，他就没能再活过二八年华的，都是岁数不大就早早去了。
更奇怪的是，他转生的也如此之快，每每死相都不太好看，竟也没什么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