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天城,潜星山脉,张问洞府。
幽深的静室内,张问缓缓睁开双眸,眼底深处似有混沌星河流转,旋即隐没,复归古井无波。他周身气息圆融内敛,赫然已稳固在化域境后期,距离巅峰亦不远矣。那枚寂灭星核的精纯本源与锁魂冥蛟反馈的庞大魂力,已被他初步炼化吸收,化为自身“万法归流”道基的雄厚积累。
心念一动,兽囊中的锁魂冥蛟传来一道亲昵且敬畏的意念波动。此獠如今对他已是彻底臣服,在其混沌本源与寂灭道韵的日夜浸染下,凶戾之气大减,灵智反倒增长了几分,实力也隐隐有所提升,成为他手中一张不为人知的强大底牌。
他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周身骨节发出细微的噼啪声响,如同闷雷。感受着体内奔腾汹涌、远超同阶的力量,张问眼中却无多少喜色,反而愈发沉静。
修为提升固然可喜,但他深知,在这藏龙卧虎、界主(婴变)辈出的巡天城,区区化域后期,仍不过是棋盘上稍大些的棋子罢了。真正的危机,来自那高悬于顶的修罗殿阴影,来自体内潜伏的“万骸”意识,也来自这巡天城本身深不可测的漩涡。
洞府禁制传来细微波动,是身份玉牌的传讯。
神识沉入,是外门执事殿发来的通告,并非强制征调,而是一则关于“七殿试剑”的消息。
“七殿试剑?”张问眉头微挑。此乃巡天城内部一项传统盛事,由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七殿各自选拔弟子,进行比斗切磋,旨在激励弟子,展示各殿传承,同时也是分配某些稀缺资源与进入秘境资格的重要依据。以往多是内门、核心弟子参与,此次竟也允许外门弟子报名,只要通过初步筛选即可。
“值此备战蚀星者之际,举办此等盛事,是为提振士气,选拔精锐,还是……另有用意?”张问心思电转。他从不认为巡天城高层会做无意义之事。
通告中提及,试剑优胜者,不仅可获得海量贡献点、高阶功法神通赏赐,更有机会被各殿长老看中,直接收录门下,甚至……可能获得进入“陨星战场”外围历练的资格!
“陨星战场……”张问目光一凝。此名他曾在万法楼的零星记载中见过,据传是远古时代星辰陨落、大能争锋留下的一处破碎界域遗迹,其中不仅危险重重,空间紊乱,更蕴藏着无数机缘,乃至可能存在的上古传承。巡天城掌控着其部分入口,寻常弟子根本无缘得入。
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快速提升实力、接触更高层面秘密的机会!若能进入陨星战场,或许能找到更快提升实力、甚至压制“万骸”意识的方法。
但同时,参与七殿试剑,也意味着要站在聚光灯下,暴露在更多目光的审视之下。那位玄玉长老,以及其背后可能存在的更高层,定然会更加关注他。
去,还是不去?
张问几乎没有过多犹豫。修行之道,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畏首畏尾,绝非他的性格。风险与机遇并存,方是强者之路。
“这试剑,我参加了。”他心中定计。
既已决定,便需做好准备。他如今的底牌,除了修为和强悍肉身,主要便是初步领悟的“虚空神纹”残篇、混沌归墟域以及锁魂冥蛟。常规的巡天城道法,他虽也修炼了《戮星九斩》与《小周天星辰护身咒》,但终究时日尚短,远未至精深之境。
“需得寻一门能掩人耳目,又能发挥我混沌本质的攻伐手段……”他沉吟片刻,起身离开了洞府,再次前往万法楼。
就在张问离开潜星山脉不久,一道黯淡的、仿佛能吸收周围光线的星芒悄无声息地落在他洞府不远处,显露出孤北辰的身影。
孤北辰依旧是那身洗得发白的灰袍,气息比之前更加深邃难测,显然这数十年亦有精进。他望着张问离去的方向,平静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波澜。
“混沌归墟……与我这星寂之道,竟有几分殊途同归之意。”他低声自语,“此次试剑,或可见识一番。”
他并未停留,身形再次化作黯淡星芒,消失不见。
……
张问在万法楼中耗费了不少贡献点,兑换了一门名为《幻星魔诀》的诡异功法残篇。此诀并非正统星辰道法,而是模拟星辰幻灭、光影交错之理,擅长制造幻境、隐匿气息、扭曲感知,甚至能引动对手心魔,极其诡异难防。其力量根源偏向阴晦变幻,正好可以掩饰他混沌之力中吞噬、寂灭的特性。
他选择此诀,正是看中其“幻”与“变”的特质,与他“万法归流”之道中包容变化的理念隐隐相合,施展起来,也能更好地隐藏自身根脚。
兑换完毕,张问正欲返回洞府闭关揣摩,却在万法楼门口被一人拦住。
来人一身星辉商会执事服饰,面容普通,眼神却带着商贾特有的精明,修为在化域境中期。他对着张问恭敬行礼,递上一枚烙印着星辰与宝秤图案的玉简。
“张师兄安好,小人乃星辉商会执事钱不多。奉月瑶小姐之命,特来将此物交予师兄。”
张问接过玉简,神识一扫,其中并非什么宝物清单或拉拢之言,而是一份关于此次“七殿试剑”可能出现的几位强劲对手的详细情报,包括其出身、擅长的道轨神通、常用法器、乃至一些不为人知的战斗习惯与弱点!其中甚至包括了内门几位声名赫赫的化域境巅峰弟子,以及……孤北辰的少量信息。
这份情报的价值,不言而喻。
月瑶……星辉商会那位空灵澄澈的女子。张问与她并无深交,仅在道轨天梯与后续一些场合有过几面之缘。她此举,是示好?还是投资?
“月瑶小姐言道,师兄乃人中龙凤,此次试剑必能大放异彩。此份情报,聊表心意,预祝师兄旗开得胜。”钱不多笑眯眯地说道,语气诚恳。
张问收起玉简,面色平静:“代我多谢月瑶小姐。”
“一定一定。”钱不多躬身应下,随即又压低声音道:“此外,小姐让小人提醒师兄,此次试剑,摇光殿似乎格外关注,师兄还需……多加留意。”说罢,不再多言,迅速离去。
“摇光殿……”张问目光微闪。主管情报与暗卫的摇光殿?是因为自己收服冥蛟之事,还是因为别的?
他感觉一张无形的网,似乎正缓缓向自己收拢。各方势力,都在或明或暗地投来目光。
回到洞府,张问开启禁制,先将月瑶所赠情报仔细研读一遍,记于心间。随后,便沉浸于《幻星魔诀》的参悟之中。
时间在修炼中悄然流逝。巡天城内,关于七殿试剑的消息早已传得沸沸扬扬,所有有志于此的弟子都在紧锣密鼓地准备着,一股山雨欲来的紧张与兴奋气氛,弥漫全城。
而在那悬空山深处,天枢殿内。
城主天枢子与摇光仙子的星光化身再次对坐。
“棋子已动。”摇光仙子清冷的声音响起,“那张问,已报名试剑。其修为进展神速,根基之浑厚,远超同侪,且身具异力,疑似与‘混沌’、‘寂灭’相关。其身上,或有探查‘那处’的钥匙。”
天枢子目光依旧平静,望着殿顶流转的星图:“蚀星者清剿在即,陨星战场亦将开启。乱局之中,方见真金。让他去闯吧,是龙是虫,试剑台上自见分晓。至于‘钥匙’……待其价值足够,再取不迟。”
星光摇曳,殿内重归寂静。
风暴,已在酝酿。而张问,正主动走向这场风暴的中心。